六十九 陇中来信（1/2）

市令署的晨光漫过案头，赵玉琸翻开商户核验簿，目光落在城西绸缎庄的核验记录上。昨日刚查过这家铺子，账册与实物不符，正待今日传掌柜问话。

衙役小李捧着一摞文书快步进来，脚步声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大人，陇中府百里加急来信。”小李弓着身，从文书中抽出一封盖着三重朱红官印的信函，封皮上“急件·亲启”四字写得笔力遒劲，“驿站的人说，魏知府特意嘱咐，这信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半点耽搁不得。”

赵玉琸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接过信函时微微一滞。封纸是西北特有的粗麻纸，带着风沙磨砺的粗糙质感，火漆封口处印着陇中府的“山川纹”官印，完好无损。

他指尖挑开火漆，一股熟悉的松烟墨香混着西北黄土的干烈气息扑面而来。展开信纸，魏昌茂那手独具风骨的行楷便跃然纸上，字里行间都透着恳切：

——

陇中知府魏昌茂致京师市令周公琸玉台鉴：

春深时节，陇中万物复苏。洮河冰消，渠水潺潺入田，每见田间新苗吐绿，农妇挎篮送饭于埂上，便想起前月春寒，公以商贾之身，不辞辛劳携粮米万石、白银千两驰援陇中旱灾。其时寒风呼啸、洮河封冻，流民瑟缩于道，饿殍见于野，公之粮车自京师出发，踏破三千里风雪，如及时甘霖，救我陇中万民于水火。

乡野老幼至今仍传‘京师周善人，活命菩萨’，街头巷尾皆能唱那首编的童谣：‘周公来，粮米到，冻不死，饿不着。’前日下官下乡巡查，见青泥村的王老汉，正给孙儿讲述周公亲赴田间察看灾情的模样。他说，公穿着粗布棉袍，蹲在冻裂的田埂上，用手扒开冻土，问他‘这地多久没浇水了’，那模样，比自家儿子还上心。

近闻公蒙圣上隆恩，擢升京师市令，总掌皇城商贾事宜，着绿袍、执铜印，列朝班之末而心系万民。陇中百姓闻之，无不奔走相告，欢欣鼓舞，皆谓‘善人得居高位，实乃万民之福’。下官谨代表陇中三州七县、二十四乡、一百六十八村黎庶，恭贺公履新之喜，愿公仕途顺遂，步步高升。

公虽已脱布衣、着官袍，陇中父老仍难忘公昔日赈灾时，与老农共话桑麻、为流民分粥舍药之景。今特奉上洮河奇石一方，此石采自洮河深涧，天然成渠网脉络，石上纹路恰如公当年指导百姓开挖的支渠，纵横交错，惠及万家。愿公见石如见陇中万千田亩，知百姓仍盼公之余泽，若他日公需陇中一臂之力，无论是人力、粮草，还是洮砚、枸杞之属，只需一纸书信，三州七县百姓必倾力相助，万死不辞。

纸短情长，言不尽意。惟愿公永持济世初心，莫忘陇中田埂上的新苗，莫忘流民眼中的生机。

陇中知府魏昌茂顿首再拜

——

信纸末尾，除了魏昌茂的私印，还盖着陇中府的官印，下方竟密密麻麻按了数十个红色指印——大小不一，深浅各异。显然是乡绅父老听闻写信，争相按上去的，每一个指印都带着百姓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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