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焦土之上(1/2)
焦土。
这是昔日繁华的璟瑗市此刻唯一的名字。虚空幻影那焚尽一切的降临,早已将城市外围彻底化作炼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那是岩石、钢铁、乃至血肉在极端高温下被强行揉捏、碳化后散发的死亡气息。视线所及,大地布满龟裂,裂缝深处透出熔岩般不祥的红光,仿佛沉睡地底的巨兽正睁开无数猩红的眼睛。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散落各处,如同巨兽啃噬后遗落的森森白骨,有些仍冒着袅袅青烟,发出轻微的、垂死般的“滋滋”声。
城市本身,这座人类文明最后的堡垒,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能量屏障发生器超负荷运转的嗡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尖锐而绝望,穿透厚重的城墙,敲打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那曾经坚不可摧、凝聚了无数代人心血的巨大合金城门,如今成了这场高温炼狱的中心焦点。虚空幻影虽然暂时静止于门下,但它周身散发出的无形热辐射,却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入厚重的金属结构。城门巨大的表面早已不再是冰冷的银灰,而是呈现出一种熔融的、病态的暗红色泽,如同烧透的烙铁。铆钉在高温下软化、变形,像滚烫的泪珠沿着龟裂的焦黑门板缓缓滑落,滴落在同样灼热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刺鼻的白烟。每一次滴落,都像是一记无声的丧钟,敲在守城军民的心头。龟裂的纹路如同疯狂的黑色蛛网,在门板上急速蔓延、加深,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噼啪”声,仿佛下一秒这庞然大物就会彻底崩解,露出其后毫无遮拦的绝望。
城墙上,绝望如同实质的瘟疫在蔓延。士兵们倚靠着滚烫的垛口,汗如雨下,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几乎被蒸干,在肮脏的甲胄上留下惨白的盐渍。他们嘴唇干裂,眼神空洞,每一次呼吸都灼痛着气管,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恐惧扼住了咽喉,连哭泣都变成了无声的抽搐。城墙下临时搭建的避难区域更是人间地狱。伤兵密密麻麻地躺卧在滚烫的地面上,连呻吟都显得有气无力,缺医少药,许多伤口在高温下迅速恶化、溃烂,散发出腐坏的气息。平民蜷缩在残垣断壁的阴影里,眼神麻木,孩童的啼哭早已沙哑,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浑浊的水滴从破裂的管道艰难渗出,立刻引来疯狂的争抢,厮打、咒骂、绝望的哭嚎在闷热的空气中交织,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报告!东区…东区屏障发生器核心熔毁!能量输出降至临界点以下!”
“西侧城墙!第三、第四防御段!金属结构软化,部分区域出现…出现熔塌迹象!”
“北门…北门压力最大!门体…门体结构随时可能崩溃!”
“援军呢?!其他城市的援军到底在哪里?!”一个满脸烟灰、甲胄破损的指挥官猛地抓住通讯兵的衣领,声音嘶哑如破锣。
通讯兵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信号…信号全部被虚空能量场扭曲…最后收到的断续信息…是‘天枢’、‘玉衡’方向的援军先锋…在离城五十里外的‘灰烬峡谷’遭遇虚空主力…全军…全军覆没…”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炭块,“…我们…我们被彻底隔绝了…将军…璟瑗…已是孤城…”
“孤城…”指挥官的手无力地松开,踉跄后退,撞在灼热的城墙石壁上,他仰起头,望着头顶那片被混乱能量场扭曲成诡异紫红色的天空,仿佛要透过这绝望的幕布,看到一丝不可能存在的希望之光。最终,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抽离,只剩下一个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词语从齿缝间挤出:“死地…”
死地之中,唯有死战。
“为了璟瑗!为了身后的人!挡住它们!” 一名须发皆张的老兵队长发出裂帛般的咆哮,他的半边脸被能量灼流擦过,皮肉焦黑翻卷,狰狞可怖。他猛地挥舞起一柄巨大的链锯战斧,锯齿在高温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尖啸,迎向一头刚刚撕裂城墙薄弱处、探入狰狞头颅的“虚空撕裂者”。
这怪物形如放大了千百倍的熔岩蜈蚣,周身覆盖着流淌着暗红光泽的厚重甲壳,无数节肢如同烧红的巨大铁矛,每一次移动都深深凿入城墙的合金结构,带起大蓬熔化的金属液滴和碎石。它布满锯齿的口器张开,喷吐出的并非酸液,而是高度凝聚的、近乎液态的橙黄色火焰洪流!
“举盾!能量对冲!” 老兵队长身后,十几名重甲战士发出狂吼。巨大的复合合金塔盾瞬间拼接成一面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能量墙。火焰洪流狠狠撞在能量墙上!
轰——!
刺眼的光芒爆发,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剧烈能量湮灭声。塔盾表面的能量层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恐怖的热量透盾传来,盾牌本身的合金结构迅速发红、软化。最前排的几名战士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持盾的手臂甲胄在高温下熔解,与皮肉粘黏在一起,接着是手臂本身!皮肤、肌肉如同点燃的蜡油般迅速熔融、流淌,露出下方瞬间碳化的骨骼,又在下一秒被彻底烧成灰烬!连骨骼都未能幸免,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噼啪”声中碎裂、崩解、化为飞散的黑色粉尘。灼热的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蛋白质和金属同时被焚毁的、令人作呕的焦臭。
能量墙只支撑了不到三秒,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破碎!残余的液态火焰如同决堤的岩浆,瞬间席卷了盾阵后方的区域。十几个身影在橙黄色的光焰中扭曲、挣扎、熔化,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地上几滩迅速凝固、冒着青烟的焦黑印记。只有那柄巨大的链锯战斧,前半截被熔成了扭曲的废铁,“当啷”一声掉落在熔融的地面上。
“不——!” 目睹这一切的狙击手李锐目眦欲裂。他趴在一处摇摇欲坠的箭塔残骸上,手中特制的重型反器材狙击炮瞄准了那头虚空撕裂者相对脆弱的颈部关节连接处。“给老子去死!” 他狠狠扣下扳机。
砰——!
特制的穿甲爆裂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命中了目标!剧烈的爆炸火光瞬间吞噬了那节连接处!
然而,火光散去,李锐的心沉入了冰窟。那覆盖着熔岩般甲壳的脖颈连接处,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几片碎裂的甲壳边缘流淌着熔融的暗红色物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愈合”!那虚空撕裂者甚至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被冲击力打得头颅微微偏斜。它那由纯粹能量构成、如同两团旋转的微型熔岩风暴般的复眼,瞬间锁定了箭塔上的李锐!
“快跳!” 旁边的观察手发出撕心裂肺的警告。
迟了!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细长的橙黄色光束,如同死神的标枪,瞬间从撕裂者的口器中射出,跨越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命中了箭塔的基座。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物质被瞬间“抹除”的诡异寂静。箭塔基座的合金和岩石,如同被投入王水的冰块,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形成一个巨大的、边缘光滑的熔融缺口。整个箭塔失去了支撑,发出绝望的呻吟,带着上面两个渺小的人影,朝着城墙内侧轰然倾塌、坠落!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沿着城墙的每一块滚烫的砖石蔓延。防御在崩溃,战线在收缩,熔岩的溪流开始从城墙的多个缺口处涌入内城,吞噬着建筑,点燃一切可燃之物。士兵们浴血奋战,用血肉之躯填补着防线的漏洞,用生命拖延着毁灭的脚步,却如同螳臂当车。每一次成功的阻挡都伴随着数倍甚至十倍的牺牲。残肢断臂和烧焦的尸体在城墙上下堆积,又被后续的高温或怪物的践踏化为齑粉。焦臭味、血腥味、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混杂在灼热的空气中,粘稠得化不开。
在这片血肉熔炉的中心,靠近摇摇欲坠的城门指挥所一处相对完整的掩体后,罗静静地躺着。他身上的战甲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深深的裂口,有些地方甚至与下方翻卷的皮肉粘在了一起。他的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胸膛起伏,证明这具饱经摧残的身体里,还顽强地残存着一丝生命之火。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对外界炼狱般的景象和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毫无反应。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过来,跪倒在他的身边。是云霄梦。她身上的轻甲同样破损不堪,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渗着血,将半边银白色的战袍染得一片暗红。原本梳理整齐的银色长发被汗水、血污和烟尘黏在脸颊和脖颈上,几缕发丝被高温燎得卷曲焦黄。她脸上沾满了灰尘和凝固的血迹,只有那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死死地盯着罗毫无生气的脸。那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但在这绝望的灰烬之下,却有一点微弱的、不肯熄灭的星火在跳跃。
“罗…”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指尖拂过他冰冷的脸颊,触感如同触摸一块即将碎裂的寒冰。
没有回应。只有远处爆炸的轰鸣和濒死者的惨嚎作为背景。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还是永恒?
“你不能死…” 她低语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你答应过…要活着看到阳光重新照在这片土地上…你这个…骗子…”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她强装的坚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烬,沿着她尖削的下颌滑落,滴在罗冰冷干裂的唇上。那泪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让罗毫无血色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云霄梦的眼神猛地一凝!那点微弱的星火瞬间暴涨!
再没有任何犹豫。
她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虔诚与决绝。冰冷的、沾满血污的唇,印上了罗那同样冰冷干裂的唇。没有旖旎,没有温情,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献祭的传递。
就在双唇相接的刹那!
云霄梦的眉心处,一点纯粹到无法形容的璀璨星光骤然亮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虚妄的深邃力量,仿佛凝聚了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光辉。紧接着,这点星光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她的眉心、鼻梁、脸颊的轮廓流淌而下,最终汇聚在她与罗双唇相接之处。那星光变得无比凝练,如同一道微缩的星河,带着一种神圣而浩瀚的韵律,温柔却又无可阻挡地,缓缓渡入罗的身体。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被某种强大的力量从内部抽离。眉心那点星光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她抬起头,最后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一眼罗的脸,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痛彻心扉的不舍,有孤注一掷的决然,有渺茫如风中残烛的期盼。
“活下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耳边留下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如同整个世界。
下一秒,她猛地站起!身体虽然依旧虚弱摇晃,但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所有的不舍和软弱已被彻底燃烧殆尽,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杀意!眉心的星光已彻底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但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气息却从她残破的身体里勃然爆发!
“白虎,上!” 一声清叱,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却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嗡——!
空气发出尖锐的震鸣!一对巨大、修长、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羽翼在她背后瞬间展开!那羽翼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银白色,边缘流淌着淡蓝色的光晕,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光线在翼膜中流转不息。羽翼展开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将周围弥漫的烟尘和灼热气浪瞬间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相对洁净的空间。这不再是单纯的飞行道具,而是她意志与力量的延伸,是她生命燃烧的具象化!
云霄梦站在摇摇欲坠的城垛上,银白色的战甲反射着火光,像是一面即将破碎的镜子。她望着城门下那个静静伫立的身影——虚空幻影。那团人形的苍白火焰没有任何动作,却让整座璟瑗市都在它的威压下颤抖。
“云小姐!别过去!”身后的士兵嘶喊着。
云霄梦没有回头。她缓缓抽出腰间的星辰剑,剑刃上流转的星光在虚空幻影散发的苍白光焰下显得如此微弱。
“总得有人试试。”她轻声说。
下一秒,她化作一道银色流光,从城头一跃而下。
她冲了上去,拿出「桃花焉」,连砍几刀,当她以为能对祂造成伤害,哪怕是一丝时,「虚空幻影」却笑了笑,说:“就凭你?不渡蝼蚁,就此湮灭吧!”
「虚空幻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以惊人的速度向云霄梦疾驰而来。它所过之处,地面像是被点燃一般,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焰肆虐着,舔舐着周围的一切,将原本平静的大地变成了一片火海。
正当「虚空幻影」要将云霄梦化为灰烬时,她瞬移到了城墙上,不知何时,罗醒来了。
“接下来的战斗,让我来……”罗说道。“可是……”云霄梦刚想阻止,但看着罗坚定的面容,还是同意了。
在城门内,不仅重伤的叶小夜和晴风,晕倒的霖依,和着急的云霄梦,还有很多同样情况的士兵。
“「虚空幻影」今日,不是你虚空死,就是我们人类亡!”罗落下狂言……
罗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却像一道冰冷的激流,瞬间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与混乱。那声音里蕴含的不再是绝望的咆哮,而是一种沉淀到极致、近乎法则般的冰冷与笃定。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罗缓缓站直了身体。他身上的伤口依旧狰狞,焦黑的战甲碎片甚至嵌入了皮肉,但他站立的身姿却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再无一丝之前的虚弱与摇曳。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他体内弥漫开来,并非狂暴的能量外泄,而是一种内敛的、深沉的、仿佛与脚下这片饱经蹂躏的大地连接在一起的厚重感。他周身原本紊乱的气息被一种奇异的韵律所取代,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与城池残存的心跳、与大地深处微弱的脉动同步。
他抬起手,并未召唤任何神兵利器,只是虚握向空中。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散落在战场各处的、那些已经失去主人的残破兵刃——断裂的长剑、扭曲的枪杆、布满裂痕的盾牌碎片——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开始轻微地震颤起来。不仅仅是金属,那些被焚毁的砖石瓦砾,那些浸透了鲜血的焦土,甚至空气中飘散的、属于阵亡将士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能量粒子,都开始向着他的掌心汇聚。
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在他虚握的掌心初现,如同在无垠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星火。那光芒迅速壮大,吞噬着汇聚而来的物质与能量。一柄武器的轮廓在光芒中逐渐成型——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刀剑枪戟,更像是一柄巨大、古朴、沉重无比的战锤。
这柄战锤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的暗金色,锤头并非规则的几何形状,而是如同由无数破碎的兵刃、熔融的岩石、凝固的血块与不屈的意志强行熔铸而成,充满了粗粝、野蛮、甚至有些丑陋的原始力量感。锤柄则像是用一截断裂的巨兽脊骨打磨而成,布满了天然的纹路与骨节,握在罗的手中,大小恰到好处。战锤的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符文,只有一道道深邃的、如同伤疤般的凹痕,其中仿佛流淌着暗红色的、岩浆般的光泽。它没有名字,却仿佛凝聚了此刻璟瑗城内所有残存的抵抗意志,是毁灭与不屈的具象化——【烬灭之愿】。
“咚!”
罗将【烬灭之愿】的锤头轻轻顿在地面上。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物理的碰撞,更像是直接敲击在空间的根基之上。以锤头落点为中心,一道暗金色的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急速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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