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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旧梭沉底,新声破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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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良久,忽然站起身,肩上那架跟随他三十年的柏木织机发出沉闷一响。

那是前皇陵守尉最后的旧物,曾为祭祀锦缎而生,沉重、规整、一丝不苟。

如今他将它卸下,一刀一刀锯开主梁,削去繁饰,拆解成可叠可携的六根长条。

每一刀落下,木屑飞溅,如同剥落一段过往。

“这是干啥?”吴石根叼着烟杆路过,眯眼打量。

崔九章没答话,只把一块楔形木块卡进接缝,“咔”一声锁紧。

结构轻巧却稳固,展开可作临时桥架,收拢能背于身后。

“叫‘活榫梁’。”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如磨石,“不用钉,不靠胶,水涨它浮,地陷它撑。”

他教李二狗和几个孩子组装,动作干脆利落,一如当年军中教新兵搭营帐——左手压杆,右手楔入,肩顶一推,三息成型。

孩子们围成一圈,屏息看着这具会呼吸的支架在手中立起,仿佛第一次明白:坚固不必来自厚重,灵活才是生存之道。

夜深人静时,有人打着灯笼巡堤,无意间瞥见那几副“活榫梁”静静倚在仓房墙角。

借着微光,他在其中一根内侧发现一行刻痕极浅的小字,像是怕被人看见,又像非要留下什么:

“不必学我,但要记住——稳,才能织。”

风穿廊而过,无人应答。

可那一瞬,仿佛有千丝万缕自暗处牵动,无声连接起昨夜今晨、少年与老兵、废墟与新生。

与此同时,小满跪坐在谢梦菜旧居的门槛上,翻完最后一箱遗物。

箱底压着一枚锈得发黑的铜扣,边缘磨损严重,隐约可见回纹缠枝。

这是她主母生前常缀在外袍上的那枚,据说还是初嫁时从京城带来的唯一信物。

她捧着它,指尖微颤,终是走向火盆——按南岭规矩,故人遗物若无传续之义,便焚以归库。

“等等!”李二狗冲进来,浑身还沾着泥点,“留给我!我想拿它做织梭配重。”

小满怔住:“你……认得这个?”

“我不认得人,但我认得重量。”男孩眼神执拗,“昨夜引水,我们试了十七种配比,都不如这块铜沉得刚好。”

她望着他,良久,轻轻点头。

接下来三日,李二狗闭门不出。

磨石声彻夜未停,铜扣在他手中一点点褪去锈壳,露出内里青黑色金属光泽。

最终制成一枚通体哑光、形制粗朴的梭子,重心偏下,握感沉实。

首次上机试用,众人屏息围观。

老织工赵五郎亲自踩踏板,梭子在经纬间疾驰而出——竟未因高速震颤而偏移,反而越快越稳,丝线拉出清越鸣音,宛如破雾之哨。

赵五郎停下机杼,摩挲着梭身,喃喃道:“不是它特别……是它不模仿任何人。”

那一刻,仿佛某种无形的桎梏碎了。

不再有谁仰望谁的手艺,也不再有人追问“该怎么做”。

他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结网、引水、筑渠、织布——没有统一法度,却隐隐相契,如同根系在地下悄然相连。

数日后,洪水彻底退去,村民合力清理粮仓周边淤泥。

铁锹深入土层三尺,忽有一声脆响——挖出一块青石残角,断面粗糙,唯余半个“程”字刻痕深峻,笔锋犹带杀伐之气。

“是将军碑!”有人低呼。

那是多年前为纪念边关大捷所立的纪功碑,早已湮没于山野。

如今重见天日,当即有人提议:“重立起来吧,好让后人记得是谁护了这方安宁。”

话音未落,已有数人摇头。

“碑立得再高,挡不住一次山洪。”

“不如埋进地基,让它托着新仓,比什么都强。”

众人默然片刻,终是一致同意。

李二狗亲手将那残碑嵌入新建粮仓的地基深处,四面夯土层层压实,直至最后一锹黄泥覆上碑角,不留痕迹。

当晚,陆九龄提灯坐于案前,铺纸研墨,写下一行字:

“英雄不再高居庙堂,而是沉入大地,托起人间烟火。”

话音刚落,窗外忽有一点白光亮起。

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不多时,整片南岭河湾沿线,一盏盏白羽灯无声点燃,随风轻摇,照亮炊烟袅袅的屋檐。

这不是警讯,也不是哀悼。

而是庆祝——第一锅新米出锅了。

灯火映照下,渡口岸边泊着一艘乌篷船。

吴石根正擦拭船板,忽见远处山道上走来一位女子,背着竹篓,步履坚定。

她打听织道之事,言语恭敬,眼神却藏着不甘与焦灼。

她还未开口问,陆九章已远远望见她腰间别着一把外乡织梭——形制规整,却死板僵硬,像是抄来的答案,而非写下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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