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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崩溃的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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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看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把沾着泥巴的小手印按在了自己刚画好的水墨画上。虽然破坏了那份完美的沉静,但那破坏本身太过幼稚、太过微不足道,以至于连生气的必要都没有,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和一丝……无可奈何的纵容。

这抹无奈的笑意,如同最锋利的淬毒冰针,瞬间刺穿了陈暮的眼球,狠狠地扎进了他灵魂最深、最脆弱的地方!

“轰——!”

陈暮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那刺眼的一幕在无限循环、放大:

东方月初带着笑意的、理所当然伸出的手……

那朵颤巍巍的、淡蓝色的、卑微的小花……

它被轻轻别在如墨的发间……

容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以及……那最终定格为“无奈”的、近乎纵容的……笑意!

痛!(太痛了~)

尖锐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比亲眼目睹纯质阳炎的霸道更痛!比感受到力量差距的窒息更痛!比被红红威压震慑更痛!比被迷雾谷猎妖师斥为“人奸”更痛!比偷窥深渊禁忌背负枷锁更痛!

他从未想过!

他连在梦中都不敢如此妄想!

如此亲昵的举动……将一朵路边随手摘下的、卑微的小花……别在她的发间……

这对他而言,是比触碰苦情树永恒金辉更严重的亵渎!是不可饶恕的僭越!是连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偷偷幻想一下,都会觉得罪恶滔天、自我厌弃的禁忌!

而东方月初……

他做了!

做得如此自然!如此轻松!如此……理直气壮!

甚至……换来了她一个……“无奈”的笑?!

巨大的荒谬感、灭顶的酸楚、深入骨髓的自卑、以及那名为“嫉妒”的毒火,在这一刻彻底失控!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地攒刺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神经!又像是最汹涌的岩浆,在他胸腔里沸腾、咆哮,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焚毁!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陈暮紧咬的牙关缝隙中挤出。他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中的银质刮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回廊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

容容的目光瞬间从发间的小花移开,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雕花木格栅的缝隙,落在了回廊阴影里那个剧烈颤抖、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碧色的眼眸深处,清晰地倒映着陈暮惨白如纸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无法掩饰的、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般的巨大痛苦。

她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抹无奈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恢复了惯常的沉静无波。然而,那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一丝对那剧烈痛苦来源的、如同分析变量般的……审视?

东方月初也循声看了过来,看到陈暮时,脸上灿烂的笑容顿了顿,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一丝无辜的茫然。(这里没有想表达什么东方月初的不好什么的,相对而言,这里的月初就是茫然!)

“豆芽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他的声音带着真实的关切,却如同最残忍的盐,狠狠洒在了陈暮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没……没事!” 陈暮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不堪、带着浓重鼻音的字眼。他猛地低下头,避开那两道目光,仿佛那目光本身就能将他灼伤、将他彻底洞穿、将他卑微肮脏的灵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从地上抓起掉落的刮刀,然后像躲避瘟疫般,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回廊更深、更暗的阴影里,只想逃离这令他窒息的、名为“对比”的炼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暮园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过涂山那些熟悉的回廊和庭院。眼前只有那刺眼的一幕在疯狂回放:那朵淡蓝色的小花,那无奈的笑意,东方月初无辜的脸,还有容容最后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

当意识稍稍回笼时,陈暮发现自己已置身于苦情巨树虬结如龙的巨大根脉深处。这里远离庆典区域,远离任何路径,只有永恒的、流淌的金色花雨无声飘落,和巨树本身散发出的、带着悲悯与永恒意味的、沉凝如渊的气息。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包裹着他。怀中的玉简冰冷刺骨,那禁忌符文的低语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诱惑。而那枚平安扣玉佩紧贴着它,传来的微弱暖意,此刻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界般遥远,根本无法温暖他冻僵的灵魂。

“呃啊……!” 压抑了一路的痛苦、绝望、嫉妒、自卑、疯狂……如同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从陈暮的喉咙深处猛地爆发出来!那不是哭泣,而是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走投无路的绝望!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粗糙的树根上!坚硬的树皮硌得膝盖生疼,他却浑然不觉。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残烛。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泪水横流的碧色眼眸,死死地瞪着眼前那巨大得如同山峦般的、流淌着熔金瀑布的树干!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质问、不甘与疯狂,都倾泻给这沉默的、永恒的存在!

“为什么——?!” 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咆哮,在巨大的根脉间回荡,瞬间被无边的寂静吞噬,只留下空洞的回响。

“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冰冷坚硬的树根,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泪水,染红了粗糙的树皮。

“同样是……人类!同样是被收留!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拥有那该死的火焰!为什么是他能得到她的……容忍!得到她的……关注!甚至……甚至能……能……” 他哽咽着,那个亲昵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法继续说下去,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巨大的委屈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想起了自己初入涂山时的谨小慎微,想起了在内库整理卷宗时一丝不苟却从未得到一句肯定的努力,想起了在花圃照料灵植时笨拙却倾注了所有心血的专注,想起了在迷雾谷目睹惨剧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独,想起了在栖霞阁角落听到寒澈求爱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想起了偷窥禁忌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愧疚……

他付出了一切!燃烧了灵魂发下守护的誓言!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在黑暗中挣扎前行!他那么那么努力,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只是想证明自己有一点点价值,值得她偶尔投来一丝目光……

可结果呢?

结果是一个突然闯入的、聒噪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轻易地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力量!关注!容忍!甚至……那种他想都不敢想的亲昵!

“这不公平!不公平啊——!” 陈暮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树根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混合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巨大的悲愤和一种被世界彻底背叛的绝望,让他几近癫狂!

“苦情树!你不是号称见证世间至情吗?!你告诉我!我的情算什么?!我的誓言算什么?!我拼尽一切的努力又算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弱小!因为我卑微!因为我……没有那该死的火!我就活该像阴沟里的苔藓一样被无视吗?!我就活该连……连靠近她……都是一种罪过吗?!”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质问着,像一头被困在绝境、伤痕累累、却找不到出口的幼兽。怀中的玉简,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如同恶魔的召唤,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诱惑!

那“燃魂血咒”的符文,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疯狂闪烁,带着毁灭一切的炽热光芒!

力量!

焚尽一切的力量!

焚灭那刺眼的金光!焚灭那令人作呕的笑容!焚灭这该死的不公!

只要一瞬间!一瞬间的璀璨!让她……看见你!只看见你!

这充满毁灭诱惑的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酒,在他被绝望和嫉妒完全吞噬的意识中疯狂滋长!他颤抖着,痉挛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缓缓地探向怀中那枚滚烫的玉简……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符文的刹那——

“滴答。”

一滴温热的、带着苦情树特有芬芳的金色花露,如同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正正滴落在他鲜血淋漓、紧握着玉简的手背上。

那花露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悲悯与安宁。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他灵魂深处那即将失控的、名为“毁灭”的毒火。带来一丝短暂的、近乎神启般的清明。

陈暮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布满血泪的脸上,那双被疯狂和绝望充斥的碧色眼眸,呆呆地看着手背上那滴如同泪珠般滚动的金色花露。

看着那花露中倒映出的、自己此刻扭曲而狰狞的脸庞。

看着那花露之下,那枚紧贴着他手掌、散发着微弱却顽强温润光泽的平安扣玉佩。

“容……容容姐……” 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委屈和迷茫的音节,如同梦呓般,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

巨大的悲痛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彻底冲垮了他所有的堤坝。他不再嘶吼,不再质问,只是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蜷缩在冰冷巨大的树根下,额头抵着粗糙的树皮,身体剧烈地、无声地颤抖起来。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额角的鲜血,无声地渗入苦情树虬结的根脉深处。

那枚冰冷的玉简,依旧紧贴着他的胸膛,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

而那滴金色的花露,在他手背上缓缓晕开,带着永恒的悲悯,无声地见证着一个卑微灵魂在爱与绝望、忠诚与背叛、救赎与堕落的深渊边缘,那场无声的、肝肠寸断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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