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丧家之犬(1/2)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凌家书房的烛火便在寒风中抖成了一团碎金。凌震山披着件半旧的玄色披风,手指死死攥着枚冰凉的玉扳指,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肉里。书案上摊着本泛黄的账册,最末几页关于城外废弃粮仓的记录被人用墨汁涂得漆黑,却仍能隐约看见“军粮”“密藏”等字样的残痕。
“废物!都是废物!”他猛地将账册扫落在地,宣纸与地面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宅院里格外刺耳。守在门外的小厮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大气都不敢出。三个时辰前,负责看守粮仓的老卒连滚带爬地闯进来报信,说粮仓里的粮食不翼而飞,只留下满地散乱的草席和几枚不属于凌家护院的马蹄铁。紧接着,又有仆人来报,二小姐凌雪自昨夜出门后便没了踪影,府外的街口多了些面生的精壮汉子,明着是摆摊,实则目光一直黏着凌家的朱漆大门。
凌震山不是傻子。军粮失窃与凌雪失踪凑在一处,再想起联姻宴上御史台来人时,凌霜那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后背的冷汗便顺着脊椎往下淌。他原以为那丫头不过是仗着易玄宸的势报些私仇,却没料到她竟能精准地找到自己藏了三年的后手——那批军粮是他当年克扣军饷偷偷囤积的,本想留着万一失势时用来投奔边境旧部的资本,如今却成了刺向自己心口的刀。
“老爷,车马已经备好了,从后门走,能避开街口那些人。”管家颤巍巍地进来说,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锦盒,里面是凌震山积攒半生的金银细软。窗外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更夫打四更的梆子声,再拖下去,等到天亮就真的走不了了。
凌震山深吸一口气,抓起锦盒就往怀里揣,披风的下摆扫过书案时,带倒了那只他用了二十年的端砚。墨汁泼在地上,晕开一片漆黑的污渍,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他抬腿就往书房外走,刚绕过回廊,就见院墙上突然翻下几道黑影,玄色劲装裹着凛冽的杀气,落地时连脚步声都轻得像猫。
“凌将军,这是要去哪啊?”为首的暗卫声音冷得像冰,腰间的玉佩在晨光中闪过一抹熟悉的寒芒——那是易玄宸身边亲卫独有的标识。凌震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拔腿就往假山后的密道跑,嘴里嘶吼着“护驾”,可府里的护院早已被暗卫解决干净,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两道黑影如影随形地追上来,掌风带着破空声扫向他的后颈。凌震山急中生智,将怀里的锦盒往后一抛,金银珠宝散落满地的脆响果然让暗卫顿了顿。就是这片刻的耽搁,他已经扑到了假山前,手指刚触到密道的机关,后心就被人重重一击。剧痛传来时,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锦盒里滚落的金元宝砸在他的额角,留下一道渗血的伤口。
“带走。”暗卫冷冷地下令,两名下属上前架起凌震山,像拖死狗一样往院外走。路过前厅时,凌震山瞥见那方“世代忠良”的鎏金匾额,突然疯了似的挣扎起来:“易玄宸!凌霜!你们不得好死!皇室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的吼声穿透晨雾,惊得院中的乌鸦扑棱棱飞起,黑色的羽翼掠过灰沉沉的天空。
街角的茶寮二楼,凌霜正临窗而坐,手里捏着半盏冷透的碧螺春。雪狸蜷缩在她的膝头,毛茸茸的尾巴盖住鼻子,只露出双警惕的琥珀色眼睛。她看着凌震山被暗卫押上马车,玄色的车帘落下时,恰好挡住了凌震山最后投向凌府的怨毒目光。
“小姐,易公子的人办事就是利落。”雪狸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爪子轻轻拍了拍凌霜的手腕。它能闻到凌霜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昨晚跟踪凌雪时,不小心被赵珩的暗卫划伤的,虽已用妖力愈合,却仍残留着一丝戾气。
凌霜没说话,只是将杯中冷茶缓缓倒在窗外的青石板上。茶水溅起的水花里,她仿佛看见十四岁的凌霜缩在祠堂的角落里,听着柳氏在门外哭诉“凌震山挪用军粮被参”,那时的小丫头还天真地以为父亲是被人陷害,偷偷藏了半块麦饼想送去大牢,却被柳氏的人拦在门外,冻了整整一夜。如今仇人落网,她该欢喜才对,可心口却像堵着团湿冷的棉絮,连呼吸都带着沉郁的疼。
“在想什么?”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墨香。凌霜回头,就见易玄宸站在茶寮的雕花门边,月白色的锦袍沾着些晨露,手里捏着份刚送来的密报。他显然刚从城外回来,靴底还带着些许泥土的气息。
“在想,他会不会真的知道母亲的事。”凌霜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内侧的半块玉佩。自昨夜凌雪说出“寒渊”二字后,玉佩边缘的刻痕就时常发烫,尤其是在靠近凌家的地方,那细微的纹路像是有了生命,在皮肤下隐隐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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