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七岳鸣鼎（2/2）

他忽然明白了。

“卸”，不是剥夺。

是卸下执念，卸下恐惧，卸下对“承”之一字的狭隘理解——承天？承地？承命？不。是承“变”。

承万物生灭之变，承铭文正逆之变，承山骨锈脉之变，承……自身之变！

念头通达，丹田承核轰然一震！

不是收缩，是……扩张！

青金光芒如决堤洪流，不再逆冲右臂，而是轰然炸开，化作七道光束，自七岳山巅激射而出！光束所指，并非手臂，而是——

肩井契印！

七道青金光束，精准无比，尽数贯入契印中央那枚由七“亠厶”勾勒出的“承”字虚影！虚影骤然炽亮，青金光芒暴涨，竟在契印表面，投下一道清晰无比的影子——那影子，正是叶尘足下悬浮的“口”字！

“口”字投影，落于契印之上，与七“亠厶”虚影严丝合缝！

就在光影重叠的刹那——

“叮！”

一声清越剑鸣，自叶尘右臂经络深处迸发！

不是金属撞击，是铭文“破茧”之声！

新成的“乛”笔，皮肤下暗金纹路猛地一亮，随即，那缠绕其上的淡薄锈色，竟如春雪遇阳，无声消融！纹路非但未回缩，反而向前疾突半寸，笔锋锐利，棱角森然，稳稳嵌入“口”字右下角——“承”字，至此，右半边“口”，彻底圆满！

“口”字四壁，青光大盛！

内里混沌雾气疯狂旋转，压缩，最终凝成一枚核桃大小、通体青灰的青铜小鼎虚影！鼎腹之上，三道凹槽纤毫毕现，正是碑影拓片的微缩复刻！

小鼎虚影，缓缓旋转。

鼎腹凹槽，幽光流转，竟与叶尘后颈大椎穴上，那垂落的“丨”字锈光，遥遥呼应！锈光不再逼近，反而如受牵引，缓缓收敛，化作一道细线，自“丨”字顶端垂落，不偏不倚，没入青铜小鼎虚影的中央凹槽！

“嗡——！”

神戒三叠嗡鸣，骤然归一！

不再是错乱，而是……同频！

嗡鸣声沉厚如钟，悠远如磬，带着熔铸万载的苍凉与新生的锐意，在叶尘识海层层荡开。那声音，仿佛万古之前，第一尊青铜巨鼎，终于被第一双人类的手，以整个世界的重量，叩响之后，所发出的第一声……回响！

足下，“口”字四壁，青光如潮水般退去。

露出其后——一道完整、清晰、棱角森然的“承”字笔画！

它悬浮于阶石之上，却不再只是“口”，而是“承”字右半边的完整形态——四壁如刃，内里混沌翻涌，鼎腹三槽，幽光流转，俨然一口微缩的、正在呼吸的青铜古鼎！

就在此刻，第三重天阶虚影之上，那血锈色的“卸”字，首笔“丨”，骤然崩解！

不是溃散，是“化”！

锈光如灰烬飘散，却在半空并未消逝，而是凝聚、延展、重塑——化作一道细长、坚韧、泛着青铜冷光的“丨”字虚影，缓缓下沉，不偏不倚，正正没入叶尘后颈大椎穴！

没有疼痛。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

仿佛一道淤塞万载的河道，终于被凿开第一道豁口。一股沉厚、苍凉、带着地脉深处亘古气息的暖流，自大椎穴轰然注入！它不走经络，不入丹田，而是径直沉入脊椎骨髓深处，与叶尘早已铸就的山骨，轰然相融！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骨鸣，自叶尘脊椎深处响起。

不是断裂，是……生长。

脊椎骨节之间，青金与锈色交织的微光一闪而逝。他身形未动，却仿佛凭空拔高半寸，肩背线条愈发沉凝如山，脖颈至脊梁，一道隐晦的青铜光泽，如活水般缓缓流淌而下。

洞庭水镜，彻底平静。

镜面澄澈如初，映出的，是叶尘此刻的面容——眉宇沉静，眸光如古井深潭，倒映着足下“口”字青光，也映着肩井契印中，那枚由七“亠厶”与“口”字投影共同铸就的、前所未有的全新契印！契印中心，青金与锈色交融，勾勒出一个微缩却无比完整的“承”字，字迹下方，一道细长“丨”字虚影，如脊梁般稳稳托举。

厉铮，缓缓抬头。

他单膝仍跪，左手却已从心口甲胄上移开。那枚正在融化的青铜符印，已彻底消失，唯余心口甲胄之上，一枚崭新的、由熔金与锈色共同凝成的“亠厶”印记，熠熠生辉。

他仰望着叶尘，鹰目之中，骇然尽褪，唯余一种近乎虔诚的……震动。

“叩阶……”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钟，“……承契。”

话音落下，他身后两名玄甲卫士，齐齐俯首，额头重重磕在青灰阶石之上，发出沉闷如鼓的“咚”声。

阶石之上，铜浆未干。

锈风渐止。

混沌裂隙幽光深处，第三重天阶虚影，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出现。唯有叶尘足下，那枚悬浮的“口”字青铜小鼎，仍在无声旋转，鼎腹三槽，幽光流转，如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静静凝视着这个……刚刚卸下旧我，正以山骨为基、以锈脉为引、以承契为钥，真正踏出第一步的少年。

叶尘，缓缓抬起左掌。

掌心残玉，温润依旧。水镜之中，再无碑影，亦无天阶，唯有一片澄澈，映着他自己的眼。

那眼中，山势沉凝，锈光内敛，青金流转。

还有一丝，初承万钧之后，未曾言说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