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锈脉初鸣(1/2)
左足已稳,踏在二重天阶之上。
右足悬空,离阶半寸。
不是迟疑,是承压未满的呼吸间隙;不是停顿,是山岳将倾前那一瞬的静默蓄势。叶尘的脚踝绷得笔直,足弓如弓弦拉满,脚背青筋浮起,似有山脊隐伏其下。足底青白阶石微泛寒光,那光不刺目,却冷得瘆人——不是昆仑雪线的凛冽,而是青铜器深埋地底三千年、被地下水浸透后泛出的幽青冷芒,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喙的“旧”。
就在这半寸悬停之间,神戒低鸣未绝。
嗡……嗡……嗡……
不是震耳欲聋,却像一口倒扣在识海深处的锈钟,被人以指节轻轻叩击钟壁。每一声都钝而沉,仿佛敲在骨头上,震得牙根发酸,耳膜深处泛起细微的铜锈味。那声音不是从耳入,而是自神魂最幽微处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搅动混沌星图七岳轮廓微微震颤,连带他眉心山形印记边缘,那枚青气氤氲的“契”字虚点,也随之一明一暗,如将熄未熄的灯芯,在风里摇曳,却始终不灭。
赤金锁链,正沿着他右腕向上蔓延。
锈痕如活物爬行。
第一道,是昨夜初触二重天时蚀出的暗红纹路,蜿蜒如蛇,缠绕小臂内侧;第二道,是血珠坠阶刹那咬进皮肉的灼痕,边缘泛着青铜包浆般的哑光;而此刻——第三道,正从腕骨凸起处悄然浮起,细如游丝,却比前两道更沉、更滞、更冷。它不是蚀刻,是“渗”出来的,仿佛皮肉之下本就蛰伏着锈色血脉,只待一声令下,便破肤而出。
“嗤……”
轻响再起。
不是风声,不是火啸,是金属朽烂时最细微的崩解音。右臂经络内,三缕铜腥骤然凝实,化作三根细若蛛丝的暗红铜线,逆冲而上!它们不走正经,不循奇穴,专挑经脉最纤薄、气血最滞涩的缝隙钻入,一路直扑肩井——那处,正是人体承山之枢,万斤重压亦由此卸入脊柱,再散于四肢百骸。
叶尘喉头一紧,右臂猛地一颤!
不是抽搐,是整条手臂的肌肉在本能抗拒——仿佛那铜线不是侵入,而是要将他的臂骨,一寸寸铸成青铜碑基!
他牙关死咬,下颌绷出冷硬弧线,额角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左手五指骤然收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裂口——那道曾被神戒反噬撕开的豁口,此刻皮肉翻卷,血未干涸,正随着心跳微微搏动。一滴鲜血,顺着裂口边缘缓缓渗出,悬而未落。
就在血珠将坠未坠之际,阶面“承契”二字幽光浮动,映照其上。
那光不炽烈,却如古镜映月,清晰照见裂口深处:皮肉之下,并非寻常血肉,而是一层极薄、极韧的青金色筋膜,正随铜腥逆冲而微微震颤。筋膜表面,隐约浮现出细密如篆的纹路,与神戒戒面、与阶石刻痕、与混沌裂隙中那半截残碑上的“承”字,同源同频,只是尚未连贯,尚未成形。
“呃——!”
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自叶尘齿缝迸出。
右臂痉挛加剧,整条手臂不受控地向内弯折,肘关节发出轻微“咔”响,仿佛下一瞬就要反向拗断!他瞳孔骤缩,视线却未偏移分毫——死死钉在右掌裂口那滴将坠之血上。那血珠里,竟有微光流转,一粒粒细如尘埃的青铜碎屑,在血光中缓缓旋转,宛如微型星图。
识海山风,忽转滞重。
不再是先前那般清越凛冽,而是裹挟着浓稠锈色,卷起无数青铜碎屑般的微尘。那些碎屑并非虚幻,拂过山巅雪线时,竟发出“沙沙”轻响,如千载古墓中,铜铃被风拂过,余音未绝。风过之处,雪线凝滞,洞庭水纹僵住,连太行断崖的嶙峋棱角,都蒙上一层灰败铜锈。
他眉心山形印记旁,“契”字虚点骤然大亮!
青气如针,倏然刺出——不是向外,而是向内,直没入眉心深处!那青光所过之处,识海山壁竟无声剥落一层薄薄的、泛着青铜光泽的岩粉,簌簌而下,飘散于滞重山风之中。
风沙落地。
叶尘右足悬停,足尖下方,一粒凝滞不动的风砂,被他无意识碾碎于足底。
“咔。”
脆响微不可闻。
风砂落地,未化尘,未扬起,竟在青白阶面上,无声化作一捧暗红锈粉。那锈粉并未散开,反而如活物般蠕动、聚拢,在阶石冰冷的表面上,缓缓浮出半道残缺笔画——横折钩,末端微翘,墨色未干,却透着青铜器铭文特有的古拙锋锐。
正是“契”字的右半边。
与混沌裂隙中那半截残碑上湮灭的断口,严丝合缝!
神戒内,传来极轻刮擦声。
“嚓……嚓……嚓……”
不是刀锋划过石碑,而是锈刃在磨碑。钝、慢、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仿佛那柄刃,已在碑前磨了万年,只为等今日这一声“承契”落地。
叶尘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眸底已无痛楚,唯有一片沉静的、山岳将倾而不崩的幽邃。他缓缓吸气,气息滚烫,带着血气与锈味,灌入肺腑,又沉入丹田。丹田之内,山势真元不再狂暴逆冲,而是如熔岩归壑,缓缓沉淀,于下丹田深处,凝成一座微缩的、青金交杂的山影——山不高,却沉;形未全,却稳。山影中央,一点幽光明灭,正是那枚温润如初、却已多出三分厚重的残玉。
混沌星图,七岳轮廓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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