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失去一切的胜利（2/2）
在天使彻底湮灭后，他身上那股因两种力量冲突而产生的诡异半魔鬼半天使异变，失去了赖以存在的力量源头，已经开始崩溃、剥离，暗紫色的电弧与苍白的光屑如同退潮般散去，露出了他原本苍白而布满裂痕的身体。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此刻，这具承载着他灵魂与爱意的身体，也同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不……思瞒哥……不要……求求你……不要走……”影寒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抱住他，指甲深深嵌入他苍白的皮肤，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正在快速流逝的生命，就能对抗那不可逆转的规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重量在一点点减轻，他的气息在一点点微弱，那种即将失去他的恐惧，让她痛不欲生。
齐思瞒似乎在这最后的时刻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无比的眼皮，浑浊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眼前哭成了泪人、彻底崩溃绝望的影寒脸上。他那总是带着几分不羁和锐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心疼，以及……一丝终于可以解脱的释然。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扯出一个极其艰难、却无比真实的微笑，那笑容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一抹光，温柔得让人心碎。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纵横的泪水，却终究因为力量耗尽而未能做到，只能无力地垂下。
“影寒……”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如同风中的呢喃，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他独有的磁性与温柔，“……别哭……我们……赢了……这就……够了……”
“我终于……没再逃……下去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又迅速被坚定取代，“这一次……我保护了你……保护了地球……”
“好好……活下……去……”
最后的话语，终究未能说完，便消散在了冰冷的能量光晕中。
在影寒绝望的、几乎要瞪裂眼眶的眼眸注视下，在她拼尽全力、不愿放手的拥抱中，齐思瞒的身影，如同前几人一样，无可挽回地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彻底化作点点柔和的微光，从她的指缝间、从她的怀抱中……缓缓流散、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
怀中，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他最后那抹温柔的、带着歉意与不舍的微笑，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深深地烙印在影寒破碎的心上，成为她永恒的记忆与伤痛。
“啊——！！！！！”
影寒发出了不成声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绝望与不甘。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怒目金刚那浩瀚而温暖的意志海洋中，意识在极致的悲痛冲击下，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与麻木。
当地球意志化作的怒目金刚，承载着最后三位幸存者——彻底崩溃、失去所有意识的影寒，以及同样悲戚沉默、却因本身是“活人”、并非由异能具临而生而未受影响的陆祤和小草——穿越厚厚的大气层，缓缓降落在北极那片熟悉的、却已物是人非的冰原上时。
遥远的天空中，似乎还残留着齐思瞒、叶轻漪、魅姬、影山最后一丝气息消散的轨迹，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泪痕，诉说着这场胜利背后的悲壮。
冰原上，风雪依旧在呼啸，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影寒瘫倒在洁白的冰雪中，头发凌乱地散落着，沾满了雪沫与血污。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听不见风雪的呼啸，感受不到冰雪的寒冷，只有身体在本能地、剧烈地抽搐着，眼泪混合着血污，在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肆意横流，在冰雪中融化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她像个被世界遗弃的迷路孩子，蜷缩在冰冷刺骨的北极冰原上，单薄的身躯被狂风暴雪裹挟，却感受不到丝毫外界的寒意——心脉深处的剧痛早已盖过了一切。她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冰雪，指甲嵌入冻土，带出混合着冰碴的泥屑，一遍又一遍地、用嘶哑到几乎破裂的嗓音，重复着那锥心刺骨的忏悔。
“我不要赢了……”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叶，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残存的力气，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绝望，“赢了又怎么样……”
“把他们还给我……”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雪水在脸上冻结成冰，空洞的眼眸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向天地哀求，“爸爸、妈妈、师父、思瞒哥……求求你们，把他们还给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重重地磕在冰面上，额头撞击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失去了异能变成普通人的影寒额头上瞬间涌出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层，“我不该贪心……不该想留住他们……我不要赢了……我不要这个胜利了……”
“思瞒哥，我不要你选择我……”影寒也在这一瞬间明白那一晚齐思瞒曾经问过的地球和自己选择谁的问题之间齐思瞒为什么选择了自己……
一遍又一遍，如同魔咒般循环往复。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嘶哑，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呢喃，唯有那剧烈颤抖的肩膀，和不断抽搐的脊背，诉说着她内心那足以将灵魂撕裂的痛苦。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地球意志的回归，在地球的各个角落，一场前所未有的新生，正在悄然上演。
阳光，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明媚和温暖。穿透了笼罩大气层多年的尘埃与阴霾，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带着久违的暖意，驱散了长久以来的寒冷与绝望。曾经被硝烟遮蔽的天空，变得澄澈湛蓝，如同被精心洗涤过一般，连空气都变得清新甘甜。
枯竭的河流重新涌出了清泉。那些早已干涸龟裂的河床，在地下水源的滋养下，渐渐充盈起清澈的水流，潺潺作响，如同大地复苏的呼吸。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动，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曾经死寂的水域，重获生机。
焦黑的土地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在那些被战火焚烧、被辐射污染的土地上，顽强的生命冲破了坚硬的土层，探出小小的脑袋，带着怯生生的嫩绿，点缀着灰暗的大地。野草、灌木，甚至一些幸存的树木，都开始抽枝发芽，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仿佛在宣告着黑暗的终结，光明的到来。
城市废墟中，那些残存的、原本依靠异能维持生机的人们，惊讶地发现体内那或强或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曾经能翻江倒海、能操控元素的强大异能，如同退潮般消散，只留下一丝淡淡的余温，证明着它们曾经的存在。一些因异能而延缓了衰老的老人，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脸庞，原本挺拔的身躯变得佝偻，花白的头发更加稀疏，但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带着一种释然的微笑——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平静地度过余生。
而那些狰狞的、被称为“掠食者”的怪物，则在阳光下发出痛苦的嘶吼。它们原本扭曲畸形的身躯在光芒的照射下不断抽搐、变形，身上的骨刺断裂，利爪收缩，凶戾的气息逐渐消散。最终，它们化作了各种普通的、甚至有些温顺的野生动物形态——狼、熊、鹿、兔子……这些曾经被异能扭曲的生物，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模样，茫然地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凶残，只剩下纯粹的懵懂与警惕。
异能……消失了！
掠食者……变回了原形！
笼罩世界的噩梦……真的结束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席卷全球的、震耳欲聋的欢呼！
人们冲出阴暗潮湿的藏身之所——地下掩体、废弃的地下室、被加固的房屋，不顾一切地奔向阳光。他们拥抱在一起，放声痛哭，泪水混合着喜悦与激动，冲刷着脸上的污垢与疲惫。不管认识与否，不管来自哪个国家、哪个种族，人们都紧紧相拥，用尽全力呐喊、欢呼，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孩子们在废墟间奔跑嬉戏，发出清脆的笑声；老人们坐在阳光下，享受着久违的温暖，脸上洋溢着安详的笑容；年轻人相互击掌、拥抱，畅谈着未来的憧憬。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淡了失去异能的些许不适，也掩盖了对未来未知的迷茫。他们只知道——他们活下来了！人类文明，终于熬过了这最黑暗的纪元！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欢庆的人群，旗帜飘扬，歌声嘹亮，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照亮了一张张满是笑容的脸庞。人们用各种方式庆祝着胜利，庆祝着新生，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苦难与压抑，全部宣泄出来。
然而，在这片几乎要掀翻天空的欢庆浪潮中，北极冰冠之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些跟随着影寒、封阳一路血战至此的幸存战士们，此刻正沉默地站立在狂风暴雪中。他们身上的铠甲残破不堪，沾满了血污与尘土，脸上带着疲惫与伤痕，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沉重与悲戚。他们如同一个个肃穆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冰原上，任凭风雪吹打在身上，一动不动。
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最终之战，见证了影寒以自身异能为引，召唤出星球意志，亲手终结了天使的存在；他们也见证了胜利到来的瞬间，影寒失去所有的绝望与崩溃。他们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带领他们冲锋陷阵的少女，此刻变成了一名中年妇人的模样正趴在冰面上，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
她的瘦弱的肩膀因为极致的悲痛而剧烈颤抖，单薄的身影在茫茫风雪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助。曾经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绝望；曾经那充满力量的双手，如今只能无力地抓着冰雪，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胜利的凯歌，响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激昂而嘹亮。
但谱写这凯歌最终音符的英雄，她的世界，却在她赢得胜利的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她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所有。失去了至亲的父母，失去了敬爱的师父，失去了深爱的恋人，失去了陪伴多年的伙伴，最后甚至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异能。她用自己的一切，换来了世界的新生，换来了全人类的自由。
他们赢了世界，赢回了和平，赢来了新生。
她却输掉了她的全部，输掉了亲情、爱情、友情，输掉了曾经的自己，输掉了活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风雪呜咽，仿佛也在为这残酷的胜利，为这孤独的英雄，奏响一曲无声的、悲凉的挽歌。冰冷的雪花不断落在影寒的身上，堆积成薄薄的一层，仿佛要将她掩埋在这片见证了胜利与悲剧的冰原之上。
战士们依旧沉默着，有人悄悄别过脸，不忍再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有人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愤怒与不甘——愤怒于命运的残酷，不甘于英雄的结局竟是如此悲凉。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用沉默表达着对影寒的敬意与哀悼。
远处的天际，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冰原上，映照出一片耀眼的雪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世界迎来了新生，但对于影寒而言，她的世界，早已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与冰封。
胜利的欢呼依旧在全球回荡，与北极冰原上的悲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谱写了一曲交织着喜悦与悲伤、希望与绝望的时代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