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黄河桥板断,连人带马卷下桥(2/2)
夜沉下来,北风更紧。陈光庆把铁锅搬到桥中央,底下垫三块石头,竟真生了一堆火。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脸膛通红。
锅里炖的是黄河鲤鱼,鱼是阿九用匕首叉的,片了花刀,加了姜、蒜、一把野葱。汤滚了,奶白奶白,香味顺着桥孔飘下去,连浊浪都似乎缓了一缓。
阿九抱着膝坐在南岸,望着火光里的陈光庆,忽然觉得那口铁锅像一轮碎月,被黄河的浪咬去半边,却固执地亮着。
“你不怕他们半夜摸过来?”她问。
陈光庆摇头:“骑兵不敢夜渡黄河,水性好的也怕暗流。再说——”他指了指桥下,“我在桩上抹了猪油,滑不留脚。”
阿九噗嗤一笑,牵动伤口,疼得吸气。
火光里,陈光庆的影子投在桥板上,忽长忽短,像一口会呼吸的刀。
“其实我不怕他们来,我怕他们不来。”他忽然说。
“嗯?”
“他们若不来,我就得一直守在这儿;他们若来了,我才有机会反杀。”
阿九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陈光庆没回头,只把汤勺递给她:“先喝汤。死了再说。”
子夜,河风转刃。
下游忽现火光,星星点点,像一群流萤逆流而上。陈光庆眯眼,认出是火筏——清军把干草浇了火油,扎成筏子,顺流放来,要烧桥。
火筏靠近太极桩,被木桩劈开,一分为二,却在水中转个圈,又合拢,继续前冲。
陈光庆抄起菜刀,纵身跃上桩顶。火光照出他剪影,像一尊怒目金刚。
第一只火筏撞在桩上,“轰”地炸开,火球四溅。木桩顶端被烧黑,却未断。
第二只火筏接踵而至,筏上竟伏着黑衣水鬼,手持钩镰,要砍桩脚。
陈光庆大喝一声,菜刀脱手飞出,寒光一闪,正中一名水鬼咽喉。其余水鬼缩进水里,伺机游出。
阿九在南岸看得心惊,顾不得毒伤未愈,涉水而来。她水性极好,像一尾银鱼,几下便潜到桥下。
水下漆黑,她凭记忆摸到木桩,短匕翻飞,割断两根钩镰。一名水鬼从后抱住她腰,她反手一肘,正中对方太阳穴,水鬼晕死过去。
就在此时,上游忽传来一声巨响——
原来清军趁夜在上游筑坝,蓄水冲桥。此刻坝破,洪水如万马奔腾,瞬间填满桥孔。
太极桩被巨浪连撞三下,终于“咔嚓”一声,齐根而断。
陈光庆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浪掀起,像一片落叶卷入旋涡。
千钧一发之际,阿九从水里探出手,抓住他后领,匕首钉进桥墩石缝,生生稳住两人身形。
洪水怒吼着冲过断桥,卷走火筏、水鬼,也卷走那口炖鱼的铁锅。铁锅在浪里打了几个转,像一只不甘的银盘,最终沉没。
洪水过后,东方既白。
断桥上空空如也,只剩半截桥墩,像被巨兽啃过的骨头。
陈光庆和阿九湿漉漉地爬上南岸,精疲力竭。
“桩断了。”阿九低声说。
“桥还在。”陈光庆指了指脚下——那段桥墩虽残,却未被冲垮,像一根倔强的鱼刺,仍卡在黄河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