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编号:XC-2023-0719】(2/2)
不久后,妈祖庙的储物间里,那口陶瓮突然发出异响。老王打开瓮口,发现里面躺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白猫,脑袋上长着三只眼睛。
他认出,那只猫的眼睛,和王念的眼睛一模一样。
“老辈人说,海蛩是‘执念所化’,”老王的声音哽咽,“人要是有放不下的执念,死后就会附着在动物身上,变成海蛩。它不吃东西,只吃‘念想’——动物的念想,人的念想。”
我恍然大悟。
土狗的失踪,是因为海蛩吃掉了它们对主人的念想,没了念想的动物,便会跟着海蛩走;鹦鹉的啼哭,是因为海蛩模仿了王念生前的声音,鹦鹉的念想被吃掉后,便失去了理智,撞窗而亡;麻雀排列成北斗七星,是因为王念生前最喜欢看星星,海蛩用麻雀的尸体,完成了孙女的心愿。
而那些白色的纤维,是王念生前最喜欢的棉线,她总用棉线串贝壳玩。海蛩将棉线衔在嘴里,是想留下孙女的痕迹。
渔网中的白影不再挣扎,它的三只眼睛看着老王,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它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像是要融化在空气里。
“它快撑不住了,”老王蹲下身,抚摸着渔网,“念想是会耗尽的。它吃掉的那些念想,撑不了多久。”
我这才注意到,白影的身体正在逐渐消散,毛发脱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露出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民国那阵的夜啼灾,也是因为海蛩吗?”我问。
老王点头:“听我爷爷说,那时候有个渔民的孩子夭折了,执念太深,变成了海蛩。它吃掉了渔民们对渔获的念想,所以渔获锐减。后来,那个渔民把自己的念想喂给了海蛩,海蛩才平息下来。”
“自己的念想?”
“就是把自己的记忆和执念,全部献给海蛩。”老王的眼神平静下来,“这样,海蛩就能带着两个人的念想,活下去。”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的海面。月光穿透乌云,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我孙女的念想,快没了。”他说,“我得陪陪她。”
我松开了渔网。
白影从渔网中钻出来,走到老王的脚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它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几乎要和月光融为一体。
老王抱起白影,走向储物间的陶瓮。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贝壳,正是王念生前最喜欢的那枚,贝壳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念”字。
他将贝壳放进陶瓮,然后抱着白影,坐进了瓮中。
“别告诉别人,”他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就让我们爷孙俩,守着这片海吧。”
陶瓮的口缓缓合上,红布自动盖了上去,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
我站在原地,听着海浪的声音,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啼哭之声,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结局
我没有将陶瓮的事情上报,也没有再去打扰老王和那只海蛩。
档案上,我写下:“事件系民间异闻衍生的异常现象,无人员伤亡,已妥善处理,建议长期观测。”
离开旧港的那天,我又去了一趟妈祖庙。
储物间的小门紧闭着,陶瓮安静地躺在墙角,红布上的丝线,似乎比之前鲜艳了一些。
守庙人的房间空了,桌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串贝壳手链,笑得眉眼弯弯。
照片旁边,放着半块干硬的馒头和一杯浑浊的水。
后来,旧港片区的异常事件再也没有发生过。
拾荒者老黄又养了一只土狗,土狗很活泼,夜里会对着海面叫几声,但再也没有失踪过。
林小姐搬走了,临走前,她把那枚贝壳埋在了妈祖庙的门口。
灯塔的光,依旧每晚照亮海面。
我偶尔会去旧港看看,站在礁石上,听着海浪的声音。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像小女孩的笑声,又像海浪的笑声。
我知道,那是爷孙俩的念想,在海风中,轻轻飘荡。
档案备注
1. 海蛩并非诡物,而是执念与爱的结合体。它不伤人,只寻念。
2. 执念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困住人,也能守护人。
3. 民间异闻的背后,往往藏着最朴素的情感。所谓的诡异,不过是人心的倒影。
4. 建议持续观测旧港片区的陶瓮,无需干预,只需守护。
——记录人:陈野
2023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