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风暴前夜(1/2)
哈尔滨的冬夜,漫长而寒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街道,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垃圾。大多数人家早已门窗紧闭,只有零星的路灯在风中摇晃,投下昏黄而摇曳的光晕。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本部的三楼,清水一郎办公室的灯光,却一直亮到深夜。
办公室里烟雾浓得几乎化不开。清水一郎没有开大灯,只亮着桌上一盏绿色的台灯,光线将他半张脸照得阴森森的。他面前的烟灰缸又一次堆满了烟蒂。桌上摊着几张纸,上面写满了潦草的字迹和箭头,还有一些被反复划掉又重写的名字、地点。
那张空白的信笺,此刻就压在一摞文件的最上面。它已经不再平整,边缘有些卷曲,上面甚至有几个被烟头烫出的焦痕。清水一郎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到这张纸上,每一次,他眼中的阴鸷和疯狂就会加深一分。
这张白纸,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所有的挫败、愤怒和无力。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碎了他最后那点所谓的“职业素养”和“规则意识”。
常规手段?证据?去他妈的!对付周瑾瑜这种人,那些东西根本没用!他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永远在你指尖溜走,还回头用那种平静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你,无声地嘲笑你的无能。
清水一郎猛地抓起那张空白信笺,双手用力,刺啦一声,将它从中间撕成两半,然后又撕,再撕……直到它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碎片。他抓起碎片,狠狠扔向空中。碎纸片像苍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喘着粗气,眼睛布满血丝,胸口剧烈起伏。撕碎一张纸,并不能缓解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怒火和屈辱。周瑾瑜必须消失!必须用最彻底、最无法挽回的方式消失!不能再等了,不能再顾忌什么程序、什么影响了!
一个疯狂而阴毒的计划,在他被怒火烧灼的头脑中,逐渐清晰起来。这个计划,绕开所有正常的调查、审讯、逮捕程序,甚至绕开了大部分官方渠道。它肮脏、危险,一旦暴露,连他自己都可能万劫不复。但此刻的清水一郎,已经被偏执和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不在乎了。他只要结果——周瑾瑜的毁灭。
他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有些事,不能通过电话说,哪怕是他认为安全的内部线路。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半。
他穿上大衣,戴上帽子,没有叫副官和司机,独自一人走出了特务机关大楼。门口的卫兵有些惊讶,但不敢多问,只是立正敬礼。
清水一郎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寒风刺骨,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他专挑小巷和背街走,脚步很快,不时回头观察,确认没有尾巴。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他来到道外区一片鱼龙混杂的区域。这里白天是各种摊贩和底层劳工的聚集地,晚上则成了流氓、赌徒、鸦片贩子和各种黑市交易的温床。日本宪兵和警察对这里的控制相对薄弱,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他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清水一郎拐进一条更加狭窄肮脏的小巷,空气中弥漫着尿臊味、垃圾腐烂味和隐约的鸦片烟味。他走到一扇不起眼的、油漆剥落的木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警惕而凶悍的脸,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嘴角的狰狞刀疤。看到清水一郎,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打开门,侧身让他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插上门栓。
屋里很暗,只点着一盏煤油灯,烟雾缭绕,几个面目不善的汉子或坐或躺,有的在擦拭匕首,有的在抽劣质烟卷。看到清水一郎,他们都站了起来,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和贪婪。
这里是“黑龙会”在哈尔滨的一个地下窝点。“黑龙会”是日本着名的右翼团体,成员复杂,与军方、政界、黑社会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满洲也活跃着不少分支,经常替关东军干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这个窝点的头目,就是那个刀疤脸,叫黑木,是个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的亡命徒。清水一郎以前通过中间人找他们办过几件“小事”,比如教训某个不听话的中国商人,或者“处理”掉某个没有价值却知道点内情的线人。双方算是“合作”过。
“清水课长,这么晚大驾光临,有什么要紧事?”黑木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闪烁。他知道清水是条大鱼,但也知道和他打交道风险极高。
清水一郎扫了一眼屋里其他人。黑木会意,挥挥手:“你们,出去守着。”
那几个汉子默默退了出去,关上了里屋的门。
清水一郎这才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黑木,有一笔大买卖,敢不敢接?”
黑木眼睛一亮,但很快掩饰住:“课长说的买卖,肯定不简单。先说说看?”
“我要你帮我‘处理’一个人。”清水一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是简单的杀掉。要制造一场‘意外’,一场看起来合情合理,谁都查不出破绽的‘意外’。目标人物有一定身份,事后可能会有关注,所以必须干净,绝对不能牵连到我,也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是人为。”
黑木舔了舔嘴唇:“什么人?身份有多高?‘意外’……想要什么样的意外?车祸?火灾?还是失足落水?”
“目标是防疫总部的科长,周瑾瑜。”清水一郎说出这个名字时,牙齿都在轻轻摩擦。
黑木皱了皱眉:“防疫总部的科长?日本官员?”他有些犹豫,对付中国平民甚至低级官员他敢,但对付一个日本(至少是伪满)体制内的科长,还是防疫部门的,这风险太大了。万一失手,或者事后追查起来,黑龙会也未必保得住他。
“他不是纯粹的日本人,是中国人,但在为皇军效力,很受一些上层赏识。”清水一郎看出了他的顾虑,冷声道,“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意外’。他最近可能得罪了某些势力,有人不想他继续活着,但又不能明着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故意说得含糊,暗示是高层内部的倾轧,把自己摘出去,也让黑木觉得背后有更大的靠山。
黑木果然被误导了,以为这是日本高层内部的肮脏斗争,清水只是执行者。这种事在满洲并不少见。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报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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