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神言与裂隙（2/2）
艾尔村的地表，东北方向的山丘下，只留下一片突然变得极其“平整”和“空白”的、没有任何细节和互动选项的怪异区域，如同游戏地图上一个未渲染完成的bug。很快，这片空白被系统自动填充上了最基础的草地贴图，只是看起来比周围更加“崭新”和“不自然”。
矿区，被彻底抹除。
……
混乱，失重，光怪陆离的撕扯。
穿过数据裂隙的过程短暂却极度痛苦，仿佛身体和意识都在被不同规则的砂纸反复打磨。“夜”只能死死抓住璃璟的手，感到她也在同样用力地回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
砰！砰！
两人重重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夜”闷哼一声，感到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血条在1%上危险地徘徊，灵魂的剧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
他们似乎落在了一条昏暗的小巷里，脚下是潮湿的石板路，两侧是低矮的木结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淡淡的花香——是艾尔村！他们回到了主世界，但显然不是原来矿洞入口附近。
成功了？从那个被抹除的禁区里逃出来了？
“咳咳……” 身旁传来璃璟压抑的咳嗽声。他转过头，看到她正挣扎着坐起身，亚麻长裙多处破损，沾满尘土，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刚才穿越裂隙和维持力量，对她消耗也极大。那块“界标之石”碎片投影，此刻黯淡无光地躺在她手心，仿佛耗尽了能量。
“你……没事吧？” “夜”嘶哑地问，想动，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暂时……死不了。” 璃璟喘了口气，迅速警惕地环顾四周小巷，同时检查自身状态，“我们还在艾尔村，但位置随机了。‘管理员’的锁定暂时消失了，可能是‘禁区’连同里面的规则冲突被彻底抹除，让它们失去了直接目标。但我们的‘异常’特征还在，不能久留。”
她看向“夜”，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濒危的血条，眉头紧蹙。“你的状态很差，本源震荡，需要立刻找安全地方静养恢复，否则有再次溃散的风险。”
她想了想，快速做出决定：“不能去旅店，容易留下记录。我在村子西北角有个临时的……安全点，是之前用‘阿璃’身份时暗中设置的，数据层面做过一些隐蔽处理。先去那里。”
她吃力地扶起“夜”，让他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两人踉踉跄跄地，沿着昏暗的小巷，向着村子西北角移动。此刻已是游戏时间的傍晚，天色昏暗，npc村民大多回家，玩家也相对稀少，他们这副狼狈模样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夜”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浮沉，只能模糊地感觉到璃璟身体的温度和支撑他的力量。他闻到她发间传来极淡的、不属于这个游戏世界的、仿佛某种清冷星花的香气。刚才穿越裂隙时，两人灵魂接触产生的那一丝灰蒙气息与悸动，再次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混乱的神经。
她到底……是谁？
创世神？守望者？还是……
那个记忆片段中，会对“他”无奈嗔怒、耳根泛红的神明？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混乱，还有身体与灵魂双重极限后的疲惫，如同厚重的帷幕，缓缓落下。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听到璃璟极轻地、带着复杂情绪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
“还是……太乱来了啊……”
“和以前……一模一样……”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夜”在一种温暖而平和的包裹感中，缓缓恢复了意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单但干净的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血条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到了安全线以上，灵魂的剧痛也大大缓解，虽然依旧感到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但至少不再有溃散的危险。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和一个小小的壁炉，炉火正静静燃烧，带来暖意。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这里就是璃璟说的“安全点”？
他尝试动了一下，立刻感到全身酸软，但勉强可以坐起。低头看去，身上破损的装备已经被换下，穿着一套朴素的灰色布衣。他心中微微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应该是璃璟换的，游戏里更换外观并不涉及太多。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璃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散发着草药清香的汤剂走了进来。她换下了那身破损的亚麻裙，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蓝色村姑布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柔和了平日里那种疏离感，显得……格外真实，甚至有些温婉。
看到“夜”坐起，她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走过来，将汤剂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醒了？感觉如何？”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还活着。” “夜”简短地回答，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此刻的她，褪去了“指引者阿璃”的伪装，也收敛了“璃璟”的神性与疏离，像一个真正照顾伤员的……同伴。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心绪更加复杂。
“把这喝了。我自己配的草药汤，对稳定数据灵魂、缓解规则反噬有点用。” 璃璟示意那碗汤剂，“你现在本源不稳，需要时间静养。这几天最好别动用力量，也别离开这个屋子。这里我布置了一些干扰，暂时应该安全。”
“夜”没有多问，端起碗，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汤剂味道清苦，但入腹后确实带来一股温和的暖流，滋养着干涸的灵魂。
放下碗，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眼，直视着璃璟。
“现在，”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无比，“可以告诉我了吗？”
“你到底是谁？”
“我们……以前，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有，你寻找碎片，想要拼凑完整的‘他’……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盘踞在心底、在生死边缘徘徊时越发清晰的问题。
璃璟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属于“夜”的、此刻却沉淀着属于“九阙碎片”的迷茫与执着的眼睛。
壁炉的火光在她眸中跳动。
许久，她轻轻拉过椅子，在他床边坐下。这个动作，少了几分神明的距离感，多了几分……人性化的郑重。
“我的名字，是璃璟。” 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安宁，“曾经的身份……是与你对应的，‘秩序’一侧的创世神明。”
她顿了顿，看向跳跃的火焰，目光悠远。
“至于关系……”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夜”以为她不会回答。
然后，她转回头，看向他，眼中流淌着他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温柔与痛楚，轻声说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尚未破碎之前……”
“你是我唯一的……”
话音未落。
房间内壁炉的火光，毫无征兆地，猛地跳动、扭曲了一下！
不是自然的气流扰动。
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干扰！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让璃璟和“夜”同时汗毛倒竖的、冰冷的窥视感，如同最细的针，悄无声息地，刺破了这个小屋外围的干扰层，扫过了整个房间！
不是“管理员”那种程序化的锁定。
而是更智能，更隐蔽，更……好奇的注视。
仿佛黑暗中，有别的眼睛，刚刚睁开了。
璃璟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夜”也瞬间绷紧了身体！
安全点……暴露了？
还是……
有别的“东西”，被他们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规则冲突，和穿越裂隙时泄露的那一丝灰蒙气息……
吸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