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勋(四极既定,百工咸熙)(2/2)
广场上的百姓齐齐跪倒,山呼万岁。有老农捧着历卷,颤抖着抚摸二字,喃喃道:往年总不知何时割麦,今年总算有准头了。有妇人指着那日的注脚收清露,治蚕室,拉着孩子笑道:明年的蚕宝宝有好日子过了。
百工咸熙
历法既定,放勋又下了道新旨:允厘百工,各安其业。
他任命皋陶为大理,让这位断案如神的贤臣制定律法。皋陶带着弟子们走遍四方,将部落间的旧俗整理成篇,规定盗五谷者笞五十,弃农桑者罚筑堤三日。有次他处理一桩纠纷:两个部落为争夺水源械斗,皋陶却不急于断案,而是带着他们去看丹朱台的储水塘,说:水是天地所赠,该像历法一样均分,哪有争抢的道理?后来两族合力挖了条水渠,竟成了互帮互助的佳话。
后稷被封为农官那日,背着《陶唐历》直奔田间。他教民之法,让庄稼的根须能深扎土里;又改良农具,把石犁改成木犁,再包上铜片,耕地的效率提高了一倍。有个孩童问他:后稷大人,历法说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可我们的稻子怕热怎么办?他便带着百姓在稻田旁种上桑树,说:桑荫能挡三分热,桑叶还能喂蚕,一举两得。
倕担任工师后,把作坊搬到了平阳城外的河畔。他看农人用石臼舂米太累,便造出了水碓,借水力舂米,一人可抵十人;见织女织布慢,又改良了织机,加上脚踏的踏板,织出的布又快又密。有次他路过玄丘城,见百姓用手破冰太苦,竟造出了铜制的冰镩,镩头刻着冬至的星图,说:这是玄冰也挡不住的利器。
夔的乐官生涯,是从一支骨笛开始的。他依着《陶唐历》的节气,创作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首乐歌。春耕时吹笛,笛声如布谷鸟鸣,能让耕牛走得更稳;秋收时击鼓,鼓声似雷,能让打谷的农人更有力气。有次在青丘城,他见孩子们学认星象总记不住,便用竹简刻上星图,配上歌谣: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春分苍龙抬头时,正是下种好时机。
盛世气象
三年后的一个秋分,放勋登上新落成的观象台。台高三丈,四方各有观景楼,东楼挂着青丘的稻穗,南楼悬着丹朱的铜铃,西楼摆着昧谷的羊毛,北楼藏着幽都的冰鉴。
羲和正在调试浑天仪,铜环转动时,与台下广场的景象奇妙地呼应:东角的农人正在收割,动作与春分播种时如出一辙;南边的织坊传来机杼声,节奏竟与夏至的蝉鸣相合;西边的牧人赶着羊群归栏,笛声里带着秋分的清冽;北边的作坊正打造冬藏的农具,铁锤的起落恰似冬至的钟鼓。
帝上你看。羲和指着浑天仪上的北斗,斗柄指西,天下皆秋,分毫不差。
放勋俯身望去,平阳城的轮廓在秋阳里格外清晰。街道两旁的商铺挂着各色幌子,酒肆里飘出新酿的桂花香,布庄前的幌子上绣着二十四节气的图案。有个货郎推着车走过,车上的货箱贴着依历贩运的字条,里面装着南方的丝绸、西方的皮毛、北方的药材,全是按历法时令运来的好物。
那不是羲仲大人吗?羲和忽然指向东方。只见羲仲正带着青丘城的孩童在广场上立木测影,孩子们的小手里都攥着《陶唐历》,跟着他念: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不远处,羲叔在教南方的移民筑塘,他手里的竹竿在地上划出的弧线,与丹朱台的储水塘轮廓一模一样;和仲坐在茶馆前,给牧民们讲解如何根据星象判断羊群的健康,骨笛放在手边,时不时吹段调子驱赶苍蝇;和叔则在指导工匠打造储粮的陶罐,罐底刻着的冬至星图,正是玄丘台的样式。
夕阳西下时,四极的信使又带来了新消息:青丘城的新麦亩产比往年翻了一倍,丹朱台的稻田引来凤凰栖息,昧谷的羊群数量多了三成,玄丘城的地窖里储满了三年的粮食。
放勋接过他们递来的信物——这次是青丘的新麦面、丹朱的稻米酒、昧谷的羊肉干、幽都的冻梨——忽然想起四年前四人临行时,他说的那句愿你们带回的不只是历法,更是天下的生机。
如今看来,他们做到了。
观象台的钟声响起,悠远如天地的呼吸。钟声里,农人收起了最后一把镰刀,织女停下了织布的机杼,牧人将羊群赶进了圈栏,工匠盖好了最后一口储粮窖。四方的炊烟在暮色中升起,与天上的星辰连成一片,仿佛天地间有无数双眼睛,在见证这个四极既定、百工咸熙的盛世。
放勋望着这片安宁的土地,忽然明白:所谓盛世,不过是让东方的耕者知何时下种,南方的织者明何时养蚕,西方的牧人晓何时剪毛,北方的百姓懂何时储粮。而这一切的根基,便是那卷薄薄的《陶唐历》,和那些为定四时、安四极而踏遍洪荒的身影。
夜色渐浓,浑天仪上的星辰与天幕的星轨完美重合。羲和轻声道:帝上你看,苍龙在东,朱雀在南,白虎在西,玄武在北,四象归位,正是天地安泰之象。
放勋点头,指尖抚过台面上陶唐历三个字,忽然笑了。这盛世,原不是等来的,而是像观测星象一样,一分一秒丈量出来的;像耕种庄稼一样,一锄一犁耕耘出来的。
远处传来孩童的歌谣,稚嫩的声音乘着晚风飘来:
青丘台,测春分,
丹朱塘,映日轮。
白丘牧,秋分麦,
玄丘窖,藏冬温。
四极定,百工顺,
陶唐世,万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