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光重铸（1/2）

苏晚晴的手指在碎瓷边缘轻轻掠过，瓷片上的金粉在月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泽。她低头凝视着案几上那幅耗时三个月完成的碎瓷拼图，忽然注意到心形缺口处——那是整幅作品最脆弱的位置，也是她刻意留下的空白。三个月前，当她在老宅阁楼里翻出那箱碎瓷时，曾对着这片残缺踌躇许久。

此刻，月光恰好从雕花窗棂斜斜切入，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取过案头的金漆笔，蘸取调好的金粉，笔尖悬在心形缺口上方三寸处。这是金缮工艺最精妙之处——让伤痕成为最独特的花纹。她记得师傅说过，金缮不是掩盖伤痕，而是让裂痕在时光里发光。

笔尖终于落下，金粉顺着裂纹缓缓流淌。苏晚晴想起昨日在古玩市场淘到的那本《髹饰录》残卷，里面记载着宋代金缮匠人的秘语：大漆为骨，金粉为魂。此刻她忽然明白，所谓并非金银的贵重，而是修复者注入的心意。她手腕轻转，让金粉在心形缺口处勾勒出比发丝还细的纹路，那些纹路最终汇聚成一片银杏叶的形状——那是她和林辰初遇时，林辰为她别在鬓边的那片银杏叶。

月光忽然被云层遮蔽，工作室瞬时暗了下来。苏晚晴点亮案头的琉璃灯，暖黄的光晕里，金粉的纹路在碎瓷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星子坠入深潭。她忽然发现，那些被金粉覆盖的裂纹竟在光影交错中形成了新的图案——不是简单的修补，而是让残缺成为了画面的点睛之笔。这让她想起《天工开物》里说的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此刻方知不在技法，而在心意相通。

林辰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他手里提着苏晚晴最爱吃的桂花糕，鼻尖冻得通红。又熬夜？他轻声抱怨，却自然地脱下羊绒围巾裹住苏晚晴的肩膀。苏晚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执起他的手，引向拼图的右下角。

林辰顺着指引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在极小的一片碎瓷上，他发现了用细毫笔写就的字样：给重生后的我们。字迹纤细如游丝，却笔锋遒劲，分明是苏晚晴的笔迹。他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苏晚晴曾神秘兮兮地说要完成最重要的收尾。当时他只当是寻常的修复工序，此刻才明白这收尾的深意。

重生……林辰轻声念着，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下着暴雨的夜晚。那时他们刚从大学毕业，在城中村租住着十平米的隔断间。有天夜里，苏晚晴的陶窑发生爆炸，她为了抢救未完成的作品冲进火场，手臂留下永远的疤痕。后来他们辗转多地，最终在这座江南小镇定居。而今，当年的疤痕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就像眼前这些被金粉覆盖的裂纹。

苏晚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雕花檀木匣，里面躺着两片银杏叶书签。一片是十年前林辰送她的那片，边缘已泛黄；另一片是今晨她在老银杏树下新捡的，还带着晨露的痕迹。她将两片叶子并置在月光下，新旧银杏叶在光影中重叠，竟与拼图中那片金粉勾勒的银杏叶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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