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根系缠绕（1/2）

子夜的风卷着秋凉钻进窗缝时，小棠的额头已烫得惊人。林辰的手刚触到孩子皮肤便猛地缩回，像被火苗燎着了似的。苏晚晴正蹲在床尾整理退热贴，闻言抬头时，眼尾还沾着未擦净的泪——这已经是今夜第三次量体温，水银柱始终倔强地停在39.2c，像根戳进人心口的银针。

“再试一次。”林辰扯下已捂得温热的毛巾，将体温计轻轻塞进孩子腋下。他望着妻子瘦削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个月吵架时她说的话：“我们根本不像夫妻，倒像合租的室友。”那时他摔门而去，在小区花园抽了半宿烟，晨雾漫上来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此刻月光漫进卧室，在瓷砖上织成一片银网。苏晚晴正用棉签蘸温水，一下下轻点小棠干裂的唇。孩子烧得迷迷糊糊，却仍本能地往母亲怀里钻，像株在风雨里摇晃的幼苗。林辰忽然想起结婚第五年，他们在阳台上种的那株紫藤。当时他嫌根系太密会缠坏花架，执意要砍掉几根旁枝，苏晚晴却拦着说：“你看这藤，看似缠成一团，可每根都顺着自己的方向长呢。”那时他不以为然，如今想来，竟像句预言。

凌晨三点，退烧药终于起了作用。小棠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苏晚晴轻轻替他掖好被角，转身时却撞进林辰怀里。两人都愣住了——上一次这样的肢体接触，竟要追溯到孩子满月酒那天。月光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棵树的根系在地下悄然相触。

“我去换盆温水。”林辰率先别开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沿。苏晚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她望着丈夫走向卫生间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鬓角竟添了几缕银丝。这些年的争执、沉默、欲言又止，此刻都化作了温水盆里晃动的波纹。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时，小棠突然动了动。林辰正俯身试水温，忽然觉得衣角被轻轻拽住。他抬头望去，只见孩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们。那双眼睛像浸在晨露里的葡萄，又像初升的朝霞，带着种说不出的清亮。

“妈妈……”孩子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入心湖。苏晚晴的呼吸骤然一滞，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碰孩子——怕这声呼唤是幻觉。小棠又转向林辰，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轻轻勾住父亲的手指。那手指还带着凉，却让林辰的心尖突然滚烫起来。

“爸爸。”

这一声像春雷劈开冻土。苏晚晴的眼泪瞬间涌出来，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多。林辰望着妻子脸上的泪痕，忽然想起婚礼那天，她也是这样哭着说“我愿意”。那时他以为婚姻是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后来才懂，真正的婚姻是两个灵魂各自生长，却又在地下悄悄缠绕。

小棠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朵初绽的蔷薇，带着种纯然的喜悦。他忽然松开两人的手，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苏晚晴和林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光——那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释然，像两棵树终于在地下找到了最舒适的缠绕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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