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水渍(1/2)
凌晨三点的老居民楼断了电,应急灯淌着青灰冷光,在302室门口铺成层薄霜似的亮,风裹着霉湿气往鼻腔里钻,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腥甜,像腐肉泡在水里发出来的味。我攥着勘查箱踩过楼道积水,鞋底碾着碎玻璃渣,咯吱声细碎又刺耳,裹在潮湿里像无数细虫在墙缝里磨牙,每一步都踩得人心头发紧。
门是虚掩的,指尖碰上去时沾了层黏腻的湿,推开那刻合页发出锈铁摩擦的闷响,像濒死者喉咙里卡着的气,风裹着冰冷水汽扑过来,带得客厅吊灯轻轻晃——那灯早灭了,玻璃罩上爬满暗褐色纹路,凑近才看清是干涸的血,稠得像凝固的糖浆,顺着玻璃棱往下渗,在灯座下方积成一小滩,被踩得乱七八糟,血脚印从客厅中央铺到卧室,每一步趾印都歪歪扭扭,边缘还挂着碎皮肉,像走路的人脚踝断了,拖着软烂的腿在挪,脚印尽头的血渍里,嵌着半片带甲的脚趾甲,泛着灰白的死色。
客厅茶几翻倒在地,实木腿断了一根,斜斜抵着墙,玻璃杯碎成细碴,混着半杯没喝完的水在地板上晕开不规则湿痕。怪得很,水渍没顺着地板缝隙往下渗,反倒往中间聚,慢慢凝出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有人趴在那,后背弓得像被折断的弓,肩线弧度僵硬得诡异,连肩胛骨凸起的形状都清晰得怕人。我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水渍边缘,刺骨的凉就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那水不像自来水,倒像冰窖里冻了十年的寒水,指尖划过的地方,水渍突然缩了缩,边缘水线往内收,露出底下深褐色血渍,血里掺着几根黑发,细得像棉线,拽起来时竟牵着一缕湿冷的水,顺着发丝往下滴,滴在地板上的小水花落地即凝,还是蜷缩的人形,指节弯着,像在抓什么。
卧室门敞着,青灰应急灯照进去,光线落在床尾就散了大半,揉皱的被褥堆在那,被套被撕开道大口,棉絮往外露,沾着暗红血点,像溅上去的碎朱砂,还缠着几缕湿漉漉的长发,扯一下,棉絮里竟掉出半块带齿痕的耳垂,肉色发灰,齿印深嵌在皮肉里,边缘泛着黑紫。床底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有东西在啃木头,我举着强光手电往下照,光束穿透黑暗的瞬间,先撞见一双眼睛——没有半点眼白,全是浑浊的黑,像泡胀的墨团嵌在苍白的脸上,脸贴在地板上,颧骨凸起得吓人,皮肤紧绷得像要裂开,嘴角咧着诡异的弧度,涎水混着黑红的血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滩黏腻的湿痕,还在慢慢冒泡,泡破时溅出的血珠带着腥气。
手电光往上移,才看清这人的手按在床底角落,指尖抠着地板缝,指甲劈裂外翻,嵌着黑泥和血痂,指骨凸起得像要戳破皮肤,而他的脚踝处空荡荡的,裤管卷到膝盖,断口处没有血,只有湿漉漉的水渍往下滴,水色发浑,掺着细碎的皮肉,滴在地上和客厅的水渍连在一起,慢慢漫到我的鞋边,鞋底刚碰到那水,就像被冻住似的,凉得脚面发麻,像有冰针往毛孔里钻。
我往后退了半步,鞋跟撞在翻倒的茶几腿上,发出一声闷响,床底的人突然动了,脑袋往侧面歪,脖颈拧成九十度的直角,骨头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像树枝被硬生生折断,嘴角的笑意更甚,咧到耳根处,露出沾着血污的黄牙,喉咙里滚出嗬嗬的声,像破风箱被拽着拉扯,又像有人在水里呛咳。手电光晃到他身后,床底角落堆着一堆湿漉漉的衣物,还有个粉色塑料发卡,发卡上缠着几根长发,发丝里缠着半只小虫,还在慢慢爬,发卡旁边是半截断脚,脚趾蜷缩着,脚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断口处的水渍还在往外渗,顺着地板缝往客厅流,和那滩凝成人形的水渍汇在一起,慢慢鼓起来,像有东西要从地板里顶出来,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能看见凸起的脊背,还有垂在两侧的胳膊,胳膊细得像竹竿,指尖沾着黑血,快要碰到我的脚踝。
风又从门口灌进来,应急灯闪了闪,青灰光忽明忽暗,照得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那些影子不全是我们勘查人员的,还有个细长的影子贴在墙角,没有头,肩膀窄得像纸片,手臂往下垂,指尖拖着水渍,慢慢往我这边移,水渍过处,地板上的血渍开始褪色,变成和影子一样的灰,连空气里的霉味都淡了,只剩刺骨的湿冷,钻进衣领顺着脊背往下爬,后颈像贴了块冰,凉得人打颤。我攥紧手电,光束扫向墙角,那影子却突然消失了,只剩一滩水渍顺着墙根往卧室流,和床底的水渍连在一起,水流过的地方,地板缝里钻出几根黑发,细得像丝,慢慢往上长,缠在我的裤脚。
这时卧室里传来滴水声,嗒,嗒,嗒,节奏慢得诡异,不是从天花板漏的,是从床板底下钻出来的,我咬着牙走过去掀开床垫,心脏猛地缩紧,差点喘不过气——床垫背面爬满了水渍,凝出密密麻麻的手印,每个手印都只有四根手指,指缝里缠着黑发和碎皮肉,指尖的纹路清晰得怕人,像刚按上去似的,还在往下渗着水,床垫下方的床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用指甲抠的,指甲印里嵌着血痂,笔画深浅不一,最后几个字被血盖住,只能看清“水”“来”“带”三个字,字迹周围爬满细小的划痕,像有人发狂似的抠着木板,木屑里掺着带血的指甲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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