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咱今后不能再在河边约会了（2/2）

后来，在陈家旺的引荐与自身的勤勉努力下，陈国强顺利解决了组织问题，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陈国强到了公社后，第二年秦老头就病倒了。生产队因为他看管的地里总少庄稼，便撤了他的差事。过了一年，他病情加重，撒手去了。秦老头表面上看着和善，只有国强娘母子和王寡妇等少数人知道他那些阴暗之事。所有乡亲们都为他的死惋惜，只有王寡妇听到消息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郭大瘸腿因为他那位县革委会主任的远房亲戚卷入帮派斗争被降了职，他没了靠山，人走茶凉，很快也被食品站辞退了临时工的差事。没了“槽头肉”这个纽带，王寡妇和他的关系自然也就断了。

而王寡妇和她公爹王富贵，则始终维持着那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直到三个孩子渐渐长高，眉眼间有了少年人的模样，王寡妇才终于慌了神。

一次，她在和王富贵做完苟且之事后，声音压得极低：“公爹，咱以后就……就断了吧。孩子们大了，眼尖得很。要是被他们撞见，传出去丢人是小，耽误了他们将来娶媳妇嫁人，那可就毁了一辈子。”

王富贵听了老大不高兴，但也不好太坚持，从那以后，两人虽没彻底断了来往，却也稀疏了许多。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一个夏天的夜里，大栓吃坏了肚子，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厨房门口时，隐约听见屋里传来龌龊的声响。少年人懵懵懂懂的好奇心压过了一切，他踮着脚尖凑到窗下，用手指蘸着唾沫捅破窗纸，一眼便看见了屋里不堪的画面。

那一幕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里，从此埋下了扭曲的根。

从那以后，大栓晚上常会留意大人们的一举一动。每当觉察到他们有些异常，他便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到窗下，轻轻拨开一条缝，往里偷看。

那屋里发生的龌龊勾当一次又一次刺进他眼里。

渐渐的，他变得寡言少语，性格也愈发偏执阴沉，再也没有从前那样阳光。

转眼，大栓长到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天村里有人摆酒，他跟着去吃席，恰好遇上了三柱子。三柱子喝得醉醺醺的，当着满桌人的面扯着嗓子嚷嚷，伸手去拍大栓的肩膀：“小子，你得喊我爹！你娘王寡妇我都睡过，你难道不该喊我吗？这么没礼貌！”

这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大栓心里积压多年的屈辱和愤怒。他想起窗纸上看见的画面，想起村里那些若有若无的闲言碎语，一股戾气直冲头顶。他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粗瓷大碗，朝着三柱子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碗碎了，血溅满桌。毫无防备的三柱子被打得奄奄一息，最终落了个重伤。

没多久，警车开进了村子。王大栓被依法逮捕，判了十年徒刑。

大栓入狱后，这个家更是雪上加霜。女儿王灵芝打小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长大，心性早早就变得叛逆又冷漠。王寡妇但凡数落她几句，她总能梗着脖子顶回去：“你自己都这样，还有脸说我？”一句话噎得王寡妇哑口无言，只能红着眼圈叹气。

那年夏天，刚上初二的王灵芝开始学坏了。她逃课逃学，整日跟几个社会上的闲散小子混在一起。在某个闷热的夏夜，她带着那几个坏小子钻进了村口的小酒馆，吆五喝六地灌着烈酒。王灵芝被灌得晕头转向，脸颊通红，眼神迷离。那几个小子却轮番给她倒酒劝酒，眼神里藏着不怀好意的算计。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国强娘看在眼里。她瞧着那三人嘀嘀咕咕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便悄悄跟了上去。果然，出了酒馆没多远，那三个坏小子就把脚步虚浮的王灵芝拽到了老槐树下，嬉皮笑脸地开始扒她的衣裳。王灵芝醉得抬不起身子，只能软绵绵地挣扎，嘴里模糊地喊着“别碰我”，却根本抵不过三个半大小子的力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国强娘抄起路边的一把破铁锹，从树后冲了出来，厉声喝道：“你们三个混小子想干啥？”那三人回头一看，见是个走路都不稳的小脚妇人，根本没放在眼里，其中一个还恶声恶气地威胁她滚远点。国强良哪肯走？她一边扯开嗓子喊“救命”，一边举起铁锹，朝着正伏在王灵芝身上的小子后背狠狠砸了下去。那人疼得惨叫一声，另外两人见状，回头就把国强娘狠狠推倒在地。

国强娘的喊声惊动了附近的乡邻，脚步声和呵斥声很快传了过来。那三个小子做贼心虚，顾不上王灵芝，撒腿就跑。国强娘顾不上身上的疼，挣扎着爬起来，趁着乡邻还没赶到，慌慌张张地把散落的衣裳捡起来，给王灵芝裹紧穿好。

乡邻们七手八脚把王灵芝送回了家，王寡妇又是后怕又是感激，拉着国强娘的手一个劲地道谢。

可等王灵芝醒了酒，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睛，却冷冷地开口：“你管我干啥？我早……早就不是姑娘身了，用不着你假好心！”

这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王寡妇的心窝，她以为女儿真的遭了毒手，当场就捂着脸哭出了声。

好在后来张大妮听说了这事，主动找上门来开导王灵芝。

小姑娘终究是年少心软，被张大妮说动了心防，红着眼眶坦白了实话：“我……我还是姑娘家，我就是故意气我娘的。”

张大妮叹了口气，说她娘这些年一个人拉着三个孩子的不容易，劝她学好。

转身，她又把这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了王寡妇。

王寡妇听完，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

王寡妇自此以后便很少再和王富贵扯上关系了。只是偶尔，当身体实在难熬，或是逢年过节、家里有了大喜事时，喝了点酒的王富贵硬缠着她不放，她又推不开，两人便又在隐秘里做了那事。

她宁可掏点钱，让王富贵去找老邢家小儿媳妇解解馋。

毕竟大儿子大栓还在牢里服刑，女儿王灵芝又叛逆成性，这个家早已经不起半点风波。

后来二儿子王二栓逐渐长大，虽然模样周正，手脚也勤快，却偏偏因为王寡妇的名声不好，没有一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王寡妇急得满嘴燎泡，走投无路之下，竟扑通一声跪在王灵芝面前，哭着求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二哥，答应换亲。

王灵芝看着母亲年纪不大却已花白的头发，看着家里破败的光景，心里也是一片荒凉。

她早就不想在这个被闲言碎语包裹的家里待下去了，名声难听，日子难熬，换亲好歹能换个清净去处。

她托人打听了对方的情况，听说那乡下的后生老实本分，虽说他妹妹长得一般，可能嫁到镇上的王家，对方也十分满意这门亲事。

于是在一个吹着暖风的春日，王家锣鼓喧天，兄妹俩同一天办了婚事。哥哥娶亲，妹妹出嫁，红绸挂满了破旧的院墙。除了还在牢里的王大栓，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总算暂时稳定了下来。

当然，这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张大妮和周雨涵一先一后分别生下了一个男孩。

国强娘和张景明夫妻俩高兴自不必说，而陈家旺一家也是兴奋，特别是国栋娘更是激动万分，她认定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亲孙子无疑。

去年下半年，县革委会有了党派之争，原来的革委会主任被斗了下去。

少了这个大腿，陈家旺顿感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张狂。但他也是会来事的主，经常提些礼品去新的革委会主任那里孝敬。如今看着儿子陈国栋又添了一个丁，他心里的喜悦也是发自内心的。

可周雨涵又一次沉浸在产后的抑郁里，叶培之的不告而别，让她内心伤痛无比，没了这个知心人的心灵上的慰藉和身体上的两情相悦，她觉得自己再无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

好在去年下半年，她回到了县城，和爹娘以及爷爷奶奶、大伯一家把孩子生下来的事情给圆了过去，周家的脸面也因此得以保全。

虽仍免不了受些责备，但能与娘家人重新来往，终究是件好事。她那早已枯寂的心，在爹娘的温言劝说下，也慢慢有了些活气，不再像从前那般心如止水。

杨集镇的红颜门，就在这样起起伏伏、反反复复的日子里艰难生活着。每个人都在不同的轨道上，按照自己对生活的理解，缓慢地挪动着。

有人离开了小镇：

陈青被逼着离开了杨集，去了市区，嫁给了一个比他爹还大好几岁的国营大厂的副厂长，甚至来去都受到了限制；

杨秀珠被批斗游街后，南下谋生，去了南方；

陈小芳开始服第二年的刑期，还有14年的牢狱等着她，但外头有了牵挂，她的日子里便终究多了一线念想，让她在漫长难熬的日子里仍能揣着一点希望。

大多数的则继续在杨集生活着：

张大妮有婆婆和丈夫的疼爱与呵护，每天的日子都过得踏实安稳，带着几分难得的舒心；

而周雨涵的生活则如一潭死水。叶培之的温情，曾在她心里点亮过一丝微弱的曙光。可他的悄然离开，也让周雨涵久久无处排遣；

王寡妇断了和其他人的奸情，只有和公爹那段隐秘的、见不得光的生活仍在偶尔继续。她被命运蹉跎着，反反复复匍匐着前行。

后嫁入镇上的陈春梅，虽丈夫李九明有着吃皇粮和救人英雄的身份，但短暂的兴奋与彷徨之后，她的生活也趋于平淡，像普通的农村小少妇那样，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

她们的日子在岁月里循环往复，直至文化大革命落下帷幕，这凝滞的时光被打破，每个人的生活都迎来了全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