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咱今后不能再在河边约会了（1/2）

去年杨秀珠的事还在镇上流传，这声喊瞬间刺破了夜色。

叶培之浑身一僵，慌忙起身，扯过自己的褂子，胡乱蒙住自己和周雨涵的脸，拽着她踉跄着往河岸上跑。

孩子们的起哄声追着他们的脚步：“捉奸啦！快看，有人偷情啦！”

两人跌跌撞撞地逃回学校，躲在教室后墙的阴影里，后背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凉得刺骨。

学校里除了叶培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住校，看门的老大爷早就睡熟了，值班室的窗户漏出一点昏黄的光，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

惊魂未定的叶培之忙转身，对着身后衣衫不整的周雨涵急声催促：“你……你赶紧回去！装……装着找知了猴的样子！”

随即他把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塞到她手里，声音发颤，“赶紧走！咱今后不能再、再在河边约会了。”

周雨涵慌乱地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点点头，攥着手电筒跑到学校附近的杨树下，胡乱地照着树干。心却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咚地快要跳出胸腔。

四周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捉奸”的喊声此起彼伏。好在杨集中学两面环水，东边还有一个大堆，所有人进出学校，得绕道南面。河对岸的孩子们过来，先得向南，经过石桥后再折向北，需要不少时间。即便如此，做贼心虚的她头都不敢回，慌里慌张地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逃去。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追到河边时，只看见潺潺的河水泛着月光，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可流言还是像长了翅膀，第二天一早就飞遍了杨集的街头巷尾。

陈国栋回到家，凑到周雨涵跟前，一脸看热闹的兴奋：“你听说没？昨儿晚上清河边有人偷情，那几个孩子说，看见两人光着腚，浑身刷白！”

周雨涵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强装镇定，声音有些发飘：“我咋会知道？”

她心里明镜似的，隔着一条河，又蒙着脸，那些孩子根本看不清模样，不过是捕风捉影的猜忌罢了。

经此一事，叶培之再也不敢踏足清河边。

那曾回荡着他悠扬口琴声的河岸，从此只剩蝉鸣与流水声。

他只能借着去供销社文化柜买东西的由头，盼着能撞见日思夜想的人。

可公共场合总是人来人往，张大姐和李九明两个营业员，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

他们只能隔着人群，匆匆对望一眼，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

有时，叶培之会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借着买东西的名义，偷偷递一张纸条给周雨涵，上面的话直白又露骨，无非是约她去宿舍再续鱼水之欢，周雨涵每次都心照不宣地赴约。

可他总不能老往文化柜台跑，去多了难免惹人怀疑。

而且周雨涵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越发笨拙，两人相处也变得不再方便。

双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一周一次，慢慢拖到两周一见，甚至更长。

渐渐的，叶培之的邀约里再也没有了半分情意，只剩下一种近乎发泄的急切。从他对周雨涵的态度和举动中，那种粗鲁与不耐烦显而易见。

后来，周雨涵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月份越来越大，走路都得扶着腰。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敢再轻易折腾，加上陈国栋的羁绊，两人能凑到一起的机会，便越发稀少。

转眼又是一年寒假，叶培之要离开杨集中学了。

彼时周雨涵已经顺利生下第二个孩子，正窝在家里坐月子，心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对心上人的思念。

叶培之心里翻来覆去地惦念，想去道个别，脚步刚迈出门槛，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陈国栋整日守在家里，他若露面，必定会惹来怀疑。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揣着满心的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杨集。

而在他父亲的运作下，他如愿去了所在大城市的一个涉外部门，却再也没有寄来过一封信。他与这片土地、与周雨涵的所有联系都戛然而止，十几年再无交集。

二人之间的这段纠葛，就此暂时画上了句号。

同一时期的杨集，还拉扯着另一桩浸着苦水的日子。

陈小芳生下儿子陈天明的一年后，终究还是没能躲过收监执行的结局。

那会法治尚不健全，监外执行的期限本就有限。即便放到如今，或许能因孩子无人照料多宽限些时日，可在当时，规矩既定，容不得半分通融。

孩子的抚养成了难题。

小芳娘刚生下自己的儿子，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女儿陈小芳的孩子？

最终陈小芳被收监执行后，她的儿子陈天明，生活就主要依靠三奶奶照顾了。

这孩子生来命苦，自小没了爹娘疼惜。

三奶奶虽打心底里认定他是儿子陈光明的骨肉，待他尽心尽力，可家里缺少男劳力，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好在众乡亲看着她们家孤儿寡母，挺可怜的，时常接济她们。

李九明也始终履行着自己的承诺，尽着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时常托陈国强悄悄送些生活费。

这份帮扶不敢明说，怕大家特别是三奶奶和小芳俩起疑，只能借着买吃食、布料的由头悄悄递送。

物质上虽不算极度窘迫，可身边没了爹娘，孩子的日子终究少了份细致照料。

衣裳常常穿得歪歪扭扭，小脸也偶尔沾着泥污；饿了就凑合吃口冷饭，哭了也只能靠老人粗糙的手掌轻轻哄着。

而李九明家里，陈春梅接连生下了六个女儿，夫妻俩最后叹了口气，断了再生儿子的念头。于是九叔九婶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陈天明身上——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孩子虽说姓陈，流的却是李九明的血。

所以，在李九明暗地里接济陈天明的同时，九叔九婶也时常悄悄往三奶奶家送东西，米面粮油、布料衣裳从不间断。

每次来，都叹着气说：“小芳在牢里受罪，这孩子可怜，咱乡里乡亲的看着心疼，总得帮衬帮衬。”

他俩是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来看望自家的亲孙子，心里又酸又楚，却也透着慰藉。

陈天明就在这众人心照不宣的呵护下，却又没有亲爹亲娘陪伴的环境里慢慢长大。

他的性格越发古怪、孤僻，沉默寡言，眼神里总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疏离。

毕竟旁人的关怀再好，也抵不过爹娘不在身边的缺憾。

三奶奶年迈体衰，能护他温饱，却填不满他心里的空落。

已到杨集公社任职的陈国强，却循着另一条轨迹大步前行。

他在公社放电影的间隙，从不敢荒废时光，总捧着书本默默钻研。

陈家旺眼看自己退休的日子越来越近，便有心提携亲侄子，将公社宣传的活儿全交托给了他。

陈国强的毛笔字本就写得周正，刷写标语、绘制宣传栏倒是得心应手，可文字功底终究薄弱，起草宣传材料时常常犯难。

多亏有张大妮，她帮着修改字句、梳理逻辑，加上自身的努力，陈国强的业务能力在实践中稳步提升，越来越顺手，写的宣传稿、通讯稿常被报社采用，在县里渐渐有了名气。凭着这份实打实的成绩，他还被评为县级宣传战线先进个人，成了公社里人人认可的笔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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