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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剑阁对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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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剑阁关的城墙,是用一整座山凿出来的。

钟会站在关前三里处的高坡上,望着那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灰色巨墙。关城依山而建,左右是千仞绝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蜿蜒而上,像悬在空中的一道细线。城头旌旗招展,隐约可见守军走动的身影。

已经十七天了。

十七天前,他的三路大军在汉中顺利会师。蜀将蒋舒开城投降,傅佥战死,阳安关一破,汉中门户洞开。他留下两万人围困汉、乐二城,亲率十万主力南下,直扑剑阁。

然后,就被挡在了这里。

姜维回来了。这个本该被邓艾和诸葛绪困死在沓中的蜀汉大将军,居然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诸葛绪在桥头堵截时,姜维佯攻雍州,吓得诸葛绪回防,姜维趁机绕道,日夜兼程,赶在钟会之前进入了剑阁。

现在,五万蜀军据关死守,十万魏军顿兵关下。

“将军,粮草……”参军杜预策马上坡,欲言又止。

钟会知道他要说什么。从关中运粮到剑阁,民夫往返需四十日,沿途损耗三成。十万大军每日耗粟六千斛,一个月就是十八万斛。出征时带的粮草,已消耗过半。

更要命的是天气。蜀地的十月,阴雨连绵,山路泥泞,运粮车队寸步难行。昨夜又有一队粮车翻下山谷,三十名民夫、二百斛军粮,全都喂了山涧。

“邓艾那边有消息吗?”钟会问,眼睛仍盯着剑阁关。

“三日前军报,已围沓中,但姜维主力逃脱,只俘获数千老弱。”杜预顿了顿,“征西将军请罪,说……”

“说什么?”

“说‘姜维狡黠,非战之罪’。”

钟会冷笑。好一个“非战之罪”。邓艾三万精兵,诸葛绪三万援军,六万人围一个沓中,居然让姜维带着五万主力跑了。跑就跑了,还跑到了自己面前,成了拦路虎。

他想起出征前司马昭的话:“士季,此战首功在你,但邓艾亦不可轻慢。他是先父提拔的老将,在陇右经营多年,熟悉蜀地。你要用他,也要防他。”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现在明白了——邓艾不是防不防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想尽全力。

那个老狐狸,恐怕早就看穿了司马昭的算计:让他在剑阁和姜维死磕,两败俱伤;他邓艾则可以以逸待劳摘取灭蜀的最大功劳。

“传令。”钟会转身,脸色阴沉,“明日卯时,全军攻关。胡烈率前军正面佯攻,李辅率五千死士从左侧悬崖攀援,荀恺率弓弩手压制城头。告诉将士们——先登者,赏万金,封县侯!”

“将军!”杜预急道,“剑阁天险,强攻恐伤亡惨重……”

“那你说怎么办?”钟会猛然拔高声音,“在这里等粮尽?等姜维援军?等邓艾看我们的笑话?!”

杜预低头不语。

钟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戾气。他知道杜预说得对,强攻关城是下策。但坐困愁城更是死路。司马昭在洛阳等着捷报,满朝文武在看着,天下人在议论——他钟会,不能输。

“去办吧。”他挥挥手,声音疲惫。

杜预行礼退下。钟会重新望向剑阁关。夕阳西下,给那座灰色的巨墙镀上一层血色的光。城头上,隐约可见一个身影,按剑而立,望着关下的魏军大营。

姜维。

钟会眯起眼睛。这个蜀汉最后的名将,这个让大魏头疼了二十多年的宿敌,此刻就站在一箭之地外。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城墙,十万兵马,和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

“也好。”钟会轻声自语,“就在此地,做个了断。”

剑阁关内

姜维扶着城墙,望着关下连绵的魏军营寨。

灯火如星海,从关前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那是十万大军,是钟会带来的、要踏平蜀汉的铁流。

“大将军,各部已就位。”副将廖化登上城楼,须发皆白,甲胄上沾着泥泞——他是从沓中一路血战回来的,“箭矢备足五十万支,滚木礌石堆积如山,热油、金汁也已烧滚。魏军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姜维点点头,没有回头:“将士们士气如何?”

“……尚可。只是粮草……”廖化顿了顿,“汉中失陷,沓中粮仓被焚,剑阁存粮仅够一月。若魏军围而不攻,我们……”

“钟会不会围。”姜维打断,“他耗不起。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从关中转运粮草,损耗惊人。我若是他,必会强攻——而且就在这几日。”

他转身,看着廖化。这位跟随他北伐二十多年的老将,脸上已满是风霜刻痕,但眼睛里的光从未熄灭。

“廖老将军,你怕吗?”

廖化笑了,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怕?从跟随丞相第一次出祁山,到如今大将军十一伐中原,哪一次不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怕,就不当兵了。”

姜维也笑了。笑容在他憔悴的脸上绽开,竟有几分少年时的英气。

“是啊。”他望向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是洛阳的方向,是他毕生想要克复的“中原”,“丞相临终时说,‘再不能临阵讨贼,悠悠苍天,曷此其极’。那时我不懂,只觉得悲愤。现在懂了——最苦的不是战死沙场,是活着,却眼睁睁看着汉室一天天衰微,看着先帝、丞相毕生的心血,一点点化为泡影。”

他的声音很轻,被夜风吹散。

廖化沉默片刻,低声道:“大将军,成都那边……”

“不必说了。”姜维摆手,“黄皓谗言,陛下猜疑,阎宇要来替我——这些我都知道。但眼下,守住剑阁,挡住钟会,才是第一要事。只要剑阁不破,蜀汉就还有希望。至于以后……”

他没有说下去。

以后?还有什么以后?汉中已失,沓中已弃,剑阁成了最后一道屏障。屏障之后,是成都平原,是无险可守的蜀汉腹地,是那个被黄皓蒙蔽、连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肯清醒的后主刘禅。但愿经次一战,后主能辨明忠奸吧。

姜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丞相帐下做参军时,丞相曾指着地图上的剑阁说:“此地乃蜀之咽喉,此地若失,汉中休矣!”那时丞相的眼神,凝重如铁。

现在,他的剑阁。

“报——”斥候冲上城楼,单膝跪地,“魏军有异动!前军营门大开,正在集结!”

姜维和廖化对视一眼。

来了。

“传令全军,准备迎敌!”姜维按剑,大步走向城楼前沿。夜风吹起他花白的鬓发,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关下,魏军营中火把如龙,正在缓缓游出。战鼓声由远及近,沉闷如雷,震得城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姜维望着那片涌来的火海,手紧紧握住剑柄。

这一战,和之前所有的战斗一样,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是为了个人恩怨。

是为了二十三年来的每一次北伐,是为了五丈原的那声叹息,是为了先帝白帝城的托付,是为了那个他从未实现、却从未放弃的梦想——

克复中原,还于旧都。

“汉大将军姜维在此!”他向着关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魏狗——犯此关者,死!”

吼声在群山中回荡,惊起宿鸟无数。

翌日,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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