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弦歌未歇(2/2)
陈青山装作慌乱地掏证件,眼角余光瞥见军官的手正移向书架。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小女孩凄厉的哭喊:“叔叔!我的糖掉了!哇——”
军官动作一顿,皱眉向下望去。只见苏婉不知何时溜了下去,正抱着个破布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年轻人赶紧打圆场:“太君莫怪!这是我妹妹,脑子不太灵光……”日军被哭得心烦,骂骂咧咧地转身下楼。
暗格后传来轻微响动——疤脸汉子趁机将书架复位。陈青山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
等日军走远,苏婉红着脸回到阁楼,声音还带着哭腔的余颤:“我娘说过,鬼子最嫌小孩哭闹……”沈文儒突然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握了一下。陈看见年轻人镜片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离开哈尔滨时,暮色已染透天际。疤脸汉子塞来个军用水壶:“里面是热粥。周叔留了话,说哈尔滨的弦歌没断,等开春了,还能听见学生们唱《松花江上》呢。”
回程的路似乎比去时轻快了些。沈文儒借着最后的天光翻阅新得的书籍,有时会念出声来:“‘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就造成了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战士们听得入神,连赶车的老杨都忘了挥鞭子。
小梅趴在车沿上,眼睛睁得圆圆的:“沈哥哥,胜利之后,我真能去东北大学念书吗?”
沈文儒把她抱上车辕,指着远处朦胧的山峦:“能。到时候我们不仅要重建东北大学,还要在每个村子办小学,让每个孩子都能读书认字。”他从怀里掏出半截铅笔递给小梅,“这个送你。等打跑鬼子,我教你写诗。”
陈青山骑马跟在后面,听见林晚秋轻轻哼笑:“你看他们,倒比咱们还信‘胜利’这回事。”
“信着好。”陈青山咬了口干粮,玉米面的粗糙感磨过喉咙,“咱们打鬼子,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安安稳稳念书吗?”他望向远山,夕阳的余晖给山脊镀上金边。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多年前在私塾窗外偷听的自己,那个因为家穷只能趴在窗外学认字的放牛娃。
风从南边吹来,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陈青山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毛瑟枪——枪托上又添了几道新痕,是去冬那场恶战留下的。但这杆枪此刻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沉重,那重量里装着沈文儒他们的书,装着小梅的铅笔,装着老周承诺的“胜利后的准点时刻”。
快到营地时,远远看见杨靖宇站在高坡上。春风吹起他破旧军大衣的下摆,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旗。身边的旗杆上,抗联的红旗在湛蓝天空下舒展如画。陈青山勒住马,忽然觉得——这春归的路,虽泥泞漫长,但的的确确,正在通往光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