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海上七日，磨合与测量（2/2）

周振邦沉吟片刻：“不主动接触。但既然遇上了，就远远观察记录。‘逐浪’号绕到侧翼，保持三里距离，记录其船体特征、帆装细节、人员活动。‘定远’和‘飞云’原地警戒。天黑前他们若不走，我们就在五里外下锚过夜。”

这是一个谨慎而明智的决定。远航队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外交或冲突，而是搜集情报。近距离观察一艘活的葡萄牙商船，比看十份文字描述更有价值。

李慕鱼被叫到观测台，用“正德式航海仪”的镜筒仔细观察，并快速素描。“船艏像是个戴头盔的骑士……主桅有上下两层横帆……侧舷有六个方形窗口，可能是炮窗，但没看到炮口……甲板上有两个大型绞盘，应该是起货用的……”

老舵手林海则凭借经验判断：“吃水不深，应该是满载香料或象牙返航。船体保养不错，但帆有补丁，估计在海上漂了不短时间。”

夜幕降临，葡萄牙船点起了灯火，但没有移动的迹象。“定远”号在五里外下锚，周振邦下令加强值夜，半数人员保持戒备。

深夜，李慕鱼值完第一班岗，回到狭小的舱铺却睡不着。他爬上甲板，仰头望着漫天星河。海风带着咸腥味，船体随着波浪轻轻摇晃。离家才七天，却感觉已过了很久。他想起了月港的亲人，想起了学堂里那些没被选上的同窗羡慕的眼神，也想起了周将军那句话——“为后人铺路”。

忽然，他听到一阵极轻微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像是金属轻叩木板。声音来自船舷右侧，下方海水方向。

李慕鱼顿时汗毛倒竖，轻声唤醒相邻铺位的老水手王胡子。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到舷边，探出头去。

月光下，海面泛着粼粼波光。一个黑影正紧贴着船体，似乎是从小艇爬上来的，手中拿着一件反光的工具，正在船体水线附近刮擦什么。

“有人在刮船漆！”王胡子低吼一声，抓起手边的木桶就砸了下去！

“噗通！”黑影猝不及防，被砸中跌落海中。几乎同时，不远处海面“哗啦”一声，另一条小艇拼命划动，向葡萄牙船方向逃去。

警报立刻响彻全船。周振邦冲上甲板时，落水者已被水手用带钩的长竿捞起——是个皮肤黝黑、裹着头巾的南洋土着，穿着破烂，手中还死死抓着一把小刮刀和一块从“定远”号船体刮下的、涂着防腐漆的木板。

“是探子！”王胡子检查了木板，“刮咱们的船漆，要么是想知道涂料配方，要么是想留记号！”

周振邦面色凝重。他看了一眼葡萄牙船的方向，那艘船不知何时已悄然起锚，正张满帆向西南方向驶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不是葡萄牙人指使，就是他们雇的本地人。”周振邦判断，“看来咱们这一路，不会太平静了。传令：加强夜间警戒，增设水下巡查哨。另外，把这块刮下的漆皮仔细包好，连人带物，等返航时一并交予格物院分析。”

远航的第一场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前方的航路，还有更多未知的挑战，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