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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哑巴学会了写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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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之时,詹尼的牛皮靴已沾满露水。

她绕过村口那棵老橡树,目光扫过第一户人家的门楣——用稻草编成的螺旋环正随着穿堂风轻轻转动,草茎间还缠着几缕褪色的蓝缎带,宛如被风揉皱的海浪。

“威尔逊小姐,早上好。”抱着襁褓的妇人从门里探出头来,襁褓上的水痕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白色,“昨晚后半夜,我家小约翰在睡梦中直蹬腿,嘴里嘟囔着‘光在转,光在转’。我醒来后,看见窗台上多了这团草绳。”

詹尼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拂过螺旋环的纹路。

草茎的毛刺扎得她指尖微微发痒,却让她想起乔治书房里那本《声学拓扑学手稿》——他曾用铅笔在书页边缘画满类似的螺旋,说这是“声波在空气中的脚印”。

“再往前走走。”妇人指着村路说道,“老校董家门前的石子更奇特。”

老校董家石墙根下,青石板被磨得发亮,上面用碎石子拼出放射状的纹路,中心是一个极小的同心圆。

詹尼蹲下身,掏出随身携带的铜制量角器比对角度——137.5度,正是斐波那契螺旋的黄金夹角。

“这不是装饰。”背后传来沙哑的嗓音。

詹尼转过头,看见一位银发老妇扶着门框,蓝布裙下摆沾着草屑,“我教了四十年算术,认得斐波那契数。前天夜里,我梦见黑板自己动了,粉笔在上面画呀画,一直画到鸡叫才停下。”

詹尼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想起去年冬天乔治咳得厉害时,还握着她的手在火炉边画拓扑图:“声音不是直线,而是会生长的螺旋,就像耳蜗里的神经,像向日葵的籽盘。”此刻,石缝里的石子、草绳的卷度、襁褓上的水痕,竟与手稿里的草图一一重叠。

她从帆布包里取出牛皮纸信封,迅速收走螺旋草环、石子图案的拓印,还有襁褓水痕的蜡模。

当她直起腰时,晨雾里已经站了七八个村民,他们手里捧着布包、木盒,甚至有用芭蕉叶托着沾泥的陶片。

“威尔逊小姐,我家灶膛里的炭灰昨晚自己排成了花。”

“我家闺女的绣绷,线团绕成了漩涡。”

“您拿去吧,拿给那位总在崖边听海的先生看看——”说话的老汉抹了把眼角,“他教我们用耳朵看世界,我们就用手把看见的画出来。”

詹尼喉头一紧。

她接过陶片时,触到上面粗糙的指痕——那是村里最笨的木匠阿利的手,他总说自己“拿笔比拿刨子还抖”。

可此刻陶片上的螺旋,比学院派的几何图更流畅。

“我中午就送去遗址。”她把所有样本小心地塞进帆布包,“乔治会——”会认出这些吗?

会知道他埋下的种子,已经在泥土里发了芽吗?

马蹄声由远及近。

埃默里的灰马停在村口,他歪戴着破毡帽,断弦的小提琴用麻绳绑在背后,琴箱上还沾着鱼腥味。

“贝尔法斯特的鱼市比伦敦的臭三倍。”他跳下马,凑近詹尼耳边压低声音说,“但我搞到了更臭的——他们的‘无声歌会’。”

詹尼挑了挑眉:“这么快?”

“那老兵敲第一下铁拐时,我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埃默里扯下帽檐擦汗,眼里闪着光,“您猜怎么着?他们用锁链抖出的颤音,和女王加冕时管风琴的低音部完全吻合——我对着王室曲谱比对了三遍!”

他从琴箱夹层抽出一卷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波形图正与詹尼帆布包里的螺旋纹路遥相呼应。

“去遗址。”詹尼把样本塞进他怀里,“亨利的放大器该等急了。”

遗址的地下渠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

亨利蹲在晶藤缠绕的继电器前,额角的汗滴在铜制表盘上,晕开一片水痕。

他面前的“静默放大器”像一团错乱的蛛网——晶藤的须根扎进继电器的缝隙,铜线缠着陶瓮,最顶端的铜漏斗正对着头顶的通风口。

“又跳频了。”他扯下沾着机油的手套,“用电磁脉冲模拟海底震波,结果反馈回来的是乱码。”

詹尼把样本摊在临时搭的木桌上,螺旋草环的影子投在差分机打印出的波形图上,刚好覆盖住斐波那契数列的峰值。

“试试不用电。”她突然说,“用人的呼吸。”

亨利抬起头:“什么?”

“乔治说过,最原始的共振器是人的身体。”詹尼转身对守在洞口的村民们招手,“二十个人,围成圈,每人含一根铜管——就像教堂唱诗班用胸腔共鸣那样。”

村民们面面相觑,但很快就挤进来二十个人影。

老校董、抱襁褓的妇人、阿利,甚至昨天还躲在门后的小约翰被母亲抱在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攥着铜管。

“吸气——四秒。”詹尼看着怀表,“呼气——三秒。开始。”

二十根铜管同时发出轻响。

起初像风拂过芦苇,渐渐变成浪潮的轰鸣。

晶藤的须根突然泛起幽蓝的光,继电器的指针开始规律摆动。

亨利扑到示波器前,瞳孔骤然收缩——屏幕上的波形图正在重组,从杂乱的锯齿波,变成流畅的斐波那契螺旋。

“咔嗒。”

废弃的打字机突然抖动起来。

生锈的字锤一下下砸在纸带上,发出钝响。

詹尼凑近,看见新吐出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母:

V...i...c...

“维多利亚?”埃默里凑过来,声音发颤。

亨利的手指按住示波器,晶藤的光透过他的指缝,在他脸上投下网状的阴影:“不是我们在发送信息……是这些机器,在回忆。”

詹尼摸出胸针里的声痕锡箔片。

月光下,锡箔上的波纹正随着村民的呼吸起伏,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当最后一个“c”被敲出时,地下渠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

风里裹着咸湿的海味,还有若有若无的钟声——是崖边的铜钟在响。

“该给乔治送样本了。”詹尼把所有资料收进皮箱,“他在等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声音。”

埃默里扛起琴箱:“我跟你去崖边。”

亨利扯下沾油的手套,塞进裤兜:“我也去——得让他看看,他的机器,记起了什么。”

三人走出遗址时,晨雾已经散去。

村路尽头,几个身影正沿着海岸线缓缓走来。

他们裹着粗布大衣,裤脚沾着海沙,其中一个妇人怀里抱着用蓝布包着的东西——像是一口小铜钟。

詹尼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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