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齿轮咬住晨光(1/2)
康罗伊是在第三日清晨被詹尼的指尖惊醒的。
他惯常醒得早,却在掀被时触到她搭在自己下颌的手。
棉布帕子沾着玫瑰水的淡香,正顺着嘴角缓缓擦拭——那里有片极浅的蓝渍,是昨夜铁片在齿间压出的痕迹。
詹尼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垂,带着热燕麦粥的甜气:“乔治,你最近总咬着什么?”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灰蝶铁片还嵌在舌下,三天来震颤的频率从与心跳同步变成了某种更规律的节奏,像钟表齿轮咬合的轻响。
但他只是握住她的手腕,将帕子按在自己掌心里:“做了个旧梦,关于哈罗公学的地下室。”
詹尼的手指在他掌心顿住。
她记得十年前,他刚从哈罗转学回来时,袖口总沾着铜锈,说是帮老校工修钟表。
后来她在他的行李箱夹层里发现半根接线铜丝,被小心裹在信纸上——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总在图书馆看机械图谱的少年,藏着比课本更灼热的东西。
此刻帕子上的蓝渍在晨光里泛着涟漪,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詹尼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她将帕子对折两次,不动声色塞进围裙内侧的夹层——那里有个暗袋,装着那根十年前的铜丝。
“该喝药了。”她转身去端床头柜上的瓷碗,药香混着窗外的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康罗伊望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系围裙时指尖微微发颤——詹尼只有在发现重要线索时才会这样。
黄昏时分,埃默里的马车停在贝尔法斯特贫民区的巷口。
他套着褪色的粗布长袍,怀里抱着本边角卷翘的《圣经》,封皮内侧缝着微型窃听器。
洗衣坊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他瞥见里面的老女工:左眼蒙着补丁,舌头只剩半截,正用炭条在青石板上划字。
“静语所今晚筛童。”炭痕歪歪扭扭,最后画了个圆圈分成八格,中间是渡鸦衔锁链。
埃默里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那是圣殿骑士团的“八音判罪图”,专门用来甄别能无意识发出特定频率的“声印携带者”。
他佯装惊恐,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得咯咯响:“上帝啊,这些恶魔!”
老女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指向他怀里的《圣经》,又比划了个“藏”的手势。
埃默里心领神会,借翻书的动作,将亨利改良的共鸣簧片滑进洗衣篮底部。
锡合金片贴着潮湿的亚麻布,在他指尖留下凉意——这东西能在特定频率振动时释放电火花,干扰骑士团的测音仪。
“愿主宽恕我们。”他划了个十字,转身时瞥见老女工用炭条在墙根画了朵小花。
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与此同时,亨利正猫着腰在修道院排水渠里前进。
霉味钻进鼻腔,他伸手扶住潮湿的砖墙,指尖触到凸起的纹路——是块黄铜铭牌,拉丁文“声音留存于黑暗”在锈迹中若隐若现。
随行的小技工咽了口唾沫:“总监,这地方...像有人在偷听。”
亨利没接话。
他掏出测频表贴在墙上,指针突然剧烈摆动。
顺着表盘蓝光望去,三十码外的渠壁上嵌着枚倒置风铃,铃舌是铅制人耳形状。
“声囚系统。”他低声说,“维多利亚早期用来收集特定血脉语音样本的装置。”技工的呼吸陡然急促:“康罗伊家族?”
亨利想起康罗伊上周在实验室说的话:“他们以为锁死声音就能锁死秘密,却不知道声波会在砖石里生根。”他按下测频表的记录键,金属表盘发出细微的嗡鸣——这些锈蚀的装置,竟还在被动储存着百年来的人声波动。
深夜,康罗伊站在阁楼窗前。
詹尼的房间还亮着灯,透过蕾丝窗帘,能看见她俯身在桌前,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
他摸出灰蝶铁片,蓝锈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边缘的凸起比三天前密了一倍。
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詹尼端着热可可上来时,他正盯着铁片上的纹路发呆。
“在看什么?”她将杯子递给他,指尖有意无意拂过铁片。
康罗伊注意到她眼底的血丝——她又熬了整宿。
“詹尼,”他突然说,“你昨天藏的帕子,能给我看看吗?”
她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乔治,你该学会信任你的秘书。”但她还是从裙底取出夹层里的棉布,展开时,蓝锈的痕迹在暖光下连成细网。
康罗伊的瞳孔骤缩——那纹路,和他书房里第七代差分机的运算阵列图,竟有七分相似。
“你不是忘了我们。”詹尼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把自己,编进了机器。”
夜风突然卷起,吹得阁楼的窗棂哐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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