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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下去的人,再也叫不回来名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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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罗伊数着铁片的震颤频率——一下,两下,三下——勉强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校准方向。

当靴尖终于触到实地时,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弯,跪进某种柔软的、带着腐叶气息的物质里。

“沙沙……”

细微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有人在他耳边抖落一麻袋干枯的芦苇。

康罗伊屏住呼吸,黑暗中他的瞳孔拼命收缩又扩张,却始终只能看见自己睫毛投下的阴影。

那些声音逐渐有了形状:是母亲哼过的摇篮曲走了调,是哈罗公学礼堂的钟声缺了半拍,是埃默里在赌牌时拍桌子的闷响被揉成了碎片。

可当他试图抓住其中任何一段时,那些声响又像受惊的鸟群,“轰”地散进更深的黑暗里。

“这里……是名字的坟场。”康罗伊的喉咙发紧,说出的话在口腔里打了个转,竟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说话声——所有从他声带震动出的声波,都被这黑暗吞得干干净净。

原主记忆里父亲的残篇突然浮上来:“旧神吞吐岁月,吞的是名字,吐的是故事。”原来那些被历史抹去的人,并非彻底消失,只是成了没有标签的故事,在遗忘的深渊里游荡。

石台上的凉意突然漫过手背。

康罗伊的指尖触到金属,那温度像极了詹尼冬夜给他捂手的银手炉,却带着某种刺骨的熟悉——是和他颈间铁片同出一源的材质。

他顺着触感摸过去,耳坠的轮廓在掌心清晰起来,而刻在底部的小字像烧红的针,刺得他指腹发疼:“持此者,必忘其所爱。”

“詹尼在书房等我。”康罗伊默念着,试图用记忆对抗即将到来的遗忘。

他想起她总把墨水瓶往他手边推半寸,想起她替他补西装袖口时,银针在阳光下划出的金线。

“维多利亚在艾琳娜岛笑。”海风吹起她的面纱,她指着火山口说“这是我们的烽火台”,眼尾的泪痣比红宝石更亮。

“父亲……”他的喉结动了动,最后那个词卡在喉咙里,像块烧红的炭——他突然想不起父亲的名字了。

黑暗中,耳坠开始发烫。

康罗伊能感觉到记忆正从指缝里溜走,詹尼的发香淡了,维多利亚的笑声碎了,父亲掌心的茧子变成一片模糊的温热。

他猛地扯开马甲,蜡筒“当啷”掉在地上——那里面存着詹尼的叹息、埃默里的口哨、还有他自己初到这世界时,在婴儿床里的啼哭。

他抓起蜡筒往石台棱角上一砸,碎片扎进掌心的瞬间,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

“我可以没有名字!”康罗伊嘶吼着,将掌心按在耳坠上。

鲜血顺着金属纹路蜿蜒,像给沉睡的龙点上了眼睛。

“但不能没有你们的声音!”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地底涌上来,穿过他的脚掌,穿过他的脊椎,最后撞进他的太阳穴——那是詹尼补袖口时银针轻敲桌面的脆响,是埃默里把“乔治”念成赞美诗的尾音,是维多利亚说“烽火台”时,火山口腾起的第一缕烟。

井室开始震动。

康罗伊踉跄着扶住石台,听见头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不是爆炸,更像某种蛰伏了千万年的巨兽,终于张开了沉睡的嘴。

震动越来越剧烈,他看见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光点——那是被埋葬的名字在发光,是詹尼的茶渍、维多利亚的泪痣、父亲的残篇,正从记忆的废墟里爬出来,在血光中重新拼成人形。

井外的风雪突然凝固了。

亨利的手指还停在仪器旋钮上,所有指针都在疯狂旋转,像被抽了魂的钟表。

“轰——”的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震得他膝盖一软,撞翻了记录板。

墨迹在雪地上洇开,像朵畸形的黑玫瑰。

“康罗伊先生!”他跌跌撞撞冲到井口,扒着结冰的青石板往下喊,声音撞在井壁上又弹回来,空洞得像敲在空棺材上。

风雪重新落下时,亨利的呼喊被埋进了雪里。

他望着六个煤气灯在雪幕中忽明忽暗,突然想起康罗伊下井前说的话:“下去之后,就别叫名字了。”可此刻他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叫不出名字,而是连“该叫谁”都忘了。

苏格兰高地的紫风铃草突然簌簌发抖,根系在地下缩成一团。

青铜铭牌上的铭文泛着幽光,发出长达七秒的嗡鸣——那是守墓人在哭。

南太平洋火山岛的洞窟里,维多利亚手中的耳坠“咔”地裂开。

她望着海平线上翻涌的乌云,指腹摩挲着断裂处的毛刺,突然笑了:“你下去了……这次,连心跳声都不肯留给我吗?”

井底的震动逐渐平息。

康罗伊跪在石台上,掌心的血痕还在渗着淡红的液体。

第七枚耳坠已沉入石缝,只余一线幽蓝的光,像极了詹尼信纸上那滴没压干净的泪痕。

黑暗中,无数模糊的声响重新汇聚,在他耳边织成一张温暖的网——这次,他终于听懂了那些低语:那是被遗忘的人在说,他们从未真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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