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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我把命押给了一缕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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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方才惊鸿一瞥间,系统在彻底消散前,将所有曾鉴定过的、扫描过的残简数据,连同那些茶农的情绪波动,悉数反哺于他识海的记忆洪流。

“……光绪二十二年,洋行联合压价,欲以三成市价尽收祁门红茶。祁门八十四坊茶师,联手焚尽自家招牌,誓不售一两劣茶与外夷,是为‘牌坊之焚’……”

“……宣统元年,川藏茶路为匪所断,马帮脚夫张麻子,身负一百二十斤茶砖,独行七日,力竭冻毙于雪山垭口,怀中仍护着一封家书,上书:‘茶到,则家在’。”

这些文字,不是制茶的秘法,不是品鉴的玄理,而是一桩桩,一件件,深深刻在茶背后,普通人的血泪与风骨!

墨盏先生握着火折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这些故事,他从未在师父传授的“正典”中读到过,却有一种源自血脉的熟悉感,仿佛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烙印。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猛地推开面前的《茶枢全录》竹匣,发疯似的掀开底层的一块隔板。

隔板之下,赫然躺着一封用油布紧紧包裹、早已泛黄的遗书。

那是他的师父,上一代守峒人老桑皮留下的。

他颤抖着展开信纸,师父那熟悉的字迹如钢针般刺入他的眼中:“吾等所守,非书非简,乃一代代茶人于乱世中不肯低头之心。若后世传人,只知独占垄断,忘了这颗心,则此书不如付之一炬,免为祸人间。”

“师父……”墨盏先生浑身剧震,两行滚烫的老泪,终于决堤而下,“我错了……我错了啊!”

他守护了一辈子所谓的“真义”,却亲手将这真义的核心——那颗不屈的人心——关在了门外。

当——当——当!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一阵急促而凄厉的警钟声,从洞穴之外隐隐传来。

是追兵!

茶纲的残余势力,终究还是循迹赶来,要抢夺这部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秘典!

石聋儿脸色一变,焦急地冲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指着地面一块活动石板,双手飞快地比划着——

“你们走!”大脚嫂挣扎着站起身,一把抄起地上的扁担,横在胸前,忍着剧痛喝道,“俺的力气大,俺给你们断后!”

“不。”谢云亭却摇了摇头。

他转身,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拿起那罐“兰香红”,一把扯开封口的火漆,将罐中所有凝聚着心血的茶叶,尽数倾入了石台旁一座仍在燃烧的长明灯灯座之中。

茶叶遇火,并未如寻常般爆燃,而是瞬间升腾起一股幽蓝色的火焰。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香,以一种蛮横却又温柔的方式,席卷了整个山腹!

那香气,浓烈却不霸道,醇厚中带着清雅的兰花之韵,更深处,似乎还夹杂着山野的晨雾、炭火的温暖、汗水的微咸,以及……一种名为“思念”的味道。

香气穿透了厚重的岩壁,飘散到洞外。

正喊杀着冲来的追兵们,脚步纷纷一滞。

“这……这味儿……”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竟毫无察觉,只是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香气,眼眶瞬间红了,“像……像我娘临死前,在灶上给我煨的那杯老茶……”

“回家了……是回家的味道……”另一个年轻人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这缕香,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最隐秘的角落。

所谓的仇恨、贪婪、杀意,在这最纯粹、最本源的慰藉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山腹之内,蓝色的火焰渐渐转弱。

谢云亭走到失魂落魄的墨盏先生面前,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姿态,只是深深一揖。

“先生,书,我不带走。”他沉声道,“但,它也不能再留在这里,守着一个谎言。是时候,让它回到能读懂它的人手里去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空白竹片与刻刀,郑重地递给墨盏先生,又分发给石聋儿、灰衣道人、小顺子,最后来到大脚嫂面前。

“每个人,刻下你们想留下的话,或者,只刻一个名字。”

墨盏先生颤抖着接过竹片,良久,只刻下两个字:“知错”。

石聋儿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家”字。

灰衣道人刻的是“大道在民”。

小顺子写下了“共研”。

大脚嫂想了想,用刀尖用力划下“西坪村”三个字。

最后一片,留给了谢云亭。

他握着刻刀,在光滑的竹片上,一笔一划,刻下了一句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话。

“自此以后,你即系统。”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奇迹般地斜射入藏书峒敞开的洞口时,谢云亭迈步而出,没有再回头。

额角那片曾被系统烙下的茶芽印记,在阳光下微微一热,变得温润如玉。

他的识海之中,一片清明澄澈,昨日还需借助外力才能忆起的万千信息,此刻已如臂使指。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语,终于清晰地响起。

吾辈所守,非叶非汤,乃一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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