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再见啦(2/2)
散兵停下脚步:“……那我就再给你两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所以,你真的不肯告诉我,钻石是怎么出来的吗?”你把背包打开,想把钻石放进贝壳里。
散兵嗤笑,夺走你手上的贝壳,并把那个贝壳吃了进去。
“哇……不可以!这个不可以吃啊!”
在你震惊的目光下,他又将自己的手贴着胸膛,稍稍使劲,贝壳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如何,答案,你满意了吗?”
“我了解了……”
“你还有一个问题。”散兵盯着你的眼睛。
“一定得是问题吗?”
“那你想做什么。”他环胸。
“抱一下吧。”
人群拖着行李箱从你们身边分流而过——向左的,向右的,每个人都朝着明确的目的地移动。
只有你们俩像是河心突兀的礁石,水流绕开,时间也缓滞下来。
散兵在你张开双臂的瞬间,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他环抱在胸前的双臂没有放下,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像是要筑起一道防线。
“……幼稚。”他别开脸,声音几乎要被远处的列车进站声吞没。
但你往前走了一步。
很慢的一步,给他足够的时间后退或嘲讽。
他没有动,只是睫毛颤了颤,视线落回你脸上。
他看着你。眼神没有躲避。没有嘲讽。
于是你轻轻环了上去。
他的身体比看起来还要单薄,外套下的脊背有些僵硬。执行官的外套硬硬的。
大约过了两秒——或者三秒,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你感觉到他的一只手从胸前松开了。
那只手犹豫地抬起,悬在你肩侧几厘米的空中。
他只是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你外套的布料,像触碰某种易碎品,就收了回去。
“够了。”他的声音擦过你的耳畔,比往常更沙哑一些。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你松开手,后退半步。
散兵转开了身,重新把双臂环在胸前。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名的某一点。
“贝壳,”他突然说,没头没尾地,他伸出手,掌心躺着那枚来自稻妻海岸的礼物。
他的手指收拢得有些紧,指节握得用力,像是在克制着什么,片刻后才松开,让贝壳完全露出。
“还你。”
他没有看你,只是盯着自己掌中的贝壳,难得挑剔道:“稻妻的气味,隔着这么远都闻得到。品味不怎么样。”
“以后,”他终于瞥了你一眼,“……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当宝贝收着。”
或许他终究还是顾虑到周围偶尔扫过的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他转过身,迈步,步速确实慢了,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不想走得太快,“算你浪费了。”
你握紧留有他体温的贝壳。
人流依旧在你们身侧穿梭不息,而你们重新成为了这流动世界的一部分。
只是这一次,中间隔着的距离,比刚才窄了恰好一个拥抱的宽度。
而这一次,是他转身,走向车厢。
你跟在他身后,没有再试图挤入人群,只是安静地陪他走到车门前。
在踏上列车的前一刻,散兵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有些飘忽:
“……在我回来之前,你,连同那只团雀,都不许给我消失。”
不许死。
他这句话不像请求,更不像叮嘱,反而像一道命令。
回来?
回这个字用得是不是不太准确呢。
他说完,径直登上列车,再也没有回头。
“再见啦!”
你站在原地,看着列车门缓缓关闭,巨大的车轮开始转动,带着那个嘴硬心软的执行官,驶向至冬的心脏地带。
直到列车彻底消失在苍茫的雪原天际线,你才轻轻呼出一口白气,转身。
列车在无垠的雪原上疾驰,积起来的雪,划开苍白的缎面。
车厢内暖意烘烤。
散兵靠在窗边,紫色的瞳仁里,倒映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的雪景。
白,无边无际的白,只有偶尔掠过的枯枝,像命运不经意划下的裂痕。
那冰冷的玻璃窗上,因其他乘客的呼吸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氤氲了窗外决绝的风景。
还是你。
那道身影,竟像这雾气一样,顽固地附着在他的脑海里,驱之不散。
那件不合时宜的旧大衣,那圈风毛领子里清减的脸。
荒谬。
他怎么可能在想……你……
不过数月萍水相逢,一个脆弱又固执,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类。
他生命里漫长的黑暗与背叛,哪一桩不比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更刻骨铭心。
他早已不需要这种无用的牵绊。
他还有至冬女皇交付的任务,博士那些令人不快的实验,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真实不虚的……
可是。
那包枣糖正妥帖地放在他内袋里,紧贴着胸口的那具本不需要心跳,却仿佛能感知到某种存在的胸膛。
在我回来前……不许消失。
他当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像他。
这绝不该是他。
然而,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轻轻划动起来。
水汽润湿了他的指腹,留下清晰的痕迹。
等他蓦然惊觉时,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表情,已经赫然映在了雾气之上。
他僵住了。
他记得这个表情。
是那个夜晚,你蹲在尘土里,用树枝笨拙勾勒出的弧度。
你说,这像他。
当时他觉得荒谬。
幼稚。无聊。
人类总是热衷于将复杂的情感,塞进简陋的容器。
可现在……
雾气氤氲的玻璃上,那个歪扭的笑脸正对着他。
水珠沿着弧线滑落,像一滴迟来的泪。
他看着玻璃上那个渐渐模糊到滑落水珠的笑脸,就像看到你的目光,正穿透这严寒与隔膜,静静地落在他身上。
有人,把他和笑联系在了一起。
经历那些曾经虚假的伪善过后。
是在乎。
不是对他力量的敬畏,不是对他过去的窥探,也不是那种轻易便会转移消散的所谓善意。
那目光是穿透“斯卡拉姆齐”的代号与“散兵”的污名,固执地落在他这个连他自己都时常厌弃的本质身上。
是明知他满身尖刺与不堪,却依然选择停留,甚至用可笑的表情来定义他的存在。
将他视为重要之人。
有人……爱他。
那个人,珍视他的存在本身。
仿佛他这条由谎言与背叛构筑的生命,也配被郑重其事地纳入不想失去的名单里。
一股尖锐的羞恼猛然窜起。
失态。
这太失态了。
他怎么能允许这种东西留下痕迹?
这软弱得可笑。
毁灭它,就像他习惯毁灭所有可能成为弱点的事物。毁灭他不愿承认的失态。
但指尖悬在半空,颤抖着。
……蒸干了,然后呢?
那存在于记忆里的夜晚,存在于深海的眼睛,存在于虚无的身影。
这些,也能一并蒸干吗?
他僵在那里。
但手指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
他只是任由那个笑脸在雾气中慢慢扭曲,最终化为一缕水痕,悄然滑落,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做不到。
他将脸埋进竖起的衣领,可悲地清醒明白自己无法抹去这道无用的痕迹。
仿佛抹去了它,就亲手否定了那个存在。而这比否定他自己更让他难以忍受。
该死的破绽。该死的失态。
……但,如果这道裂缝的源头是你。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雪依旧在下,世界依旧冰冷。
这感觉糟糕透了,也……好极了。
那片空洞的荒原上,仿佛有一株绝对不该存在的芽,顶着厚重的冰层,颤巍巍地探出了一点鲜明的绿意。
但今天。他很开心。
“见鬼,刚刚看到……咳咳咳咳咳咳,笑了。”
“你是说,那位咳咳咳咳咳大人……”
“咳咳咳咳咳咳,小声点。”
“咳咳咳咳咳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