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居委会的豆腐西施(上)(1/2)
1978年12月,凛冽的北风如一头狂暴的野兽,裹挟着北方特有的刺骨寒意,呼啸着掠过灭资街道革委会那栋红砖楼。窗棂上,一层晶莹的薄冰花悄然凝结,宛如一位神秘画师,用指尖蘸着彻骨的寒气,精心勾勒出的细碎纹路,透着丝丝冷冽与孤寂。
胡老栓专案组解散后,我拖着因小儿麻痹后遗症而行动不便的右腿,一瘸一拐、艰难地挪向那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办公室。那把掉了漆的木椅,依旧静静地待在原地,椅面上,一道道因我常年端坐而磨出的浅痕,宛如岁月刻下的独特印记,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时光。
刚把搪瓷缸子轻轻搁在桌上,“哐当”一声,缸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还未完全消散,马文书便风风火火地掀着棉门帘闯了进来。刹那间,一股寒气如汹涌的潮水,裹挟着他手中那份皱巴巴的文件,扑面而来。他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急切:“别歇着了,有大事——街道革委会年底就要撤了,要恢复街道办事处,
我接过文件,指尖轻轻划过那“国家干部回区政府安置,非干部自愿调街道工厂”的铅字。纸页粗糙的纹理,硌得指腹微微发疼,心里也随之涌起一阵慌乱。要知道,那时候的街道工厂,大多从事着糊纸盒、缝手套这类单调又辛苦的营生。整天都得坐着,埋头忙碌,我这右腿蜷着发力本就艰难,怕是连半天都撑不下来。还没等我把这份焦虑理顺,马文书又补了一句,语气里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你就不一样啦,区里批了,说你有文化,身体又不方便,让你去居委会当干部,还是补贴制的呢。”
新成立的居委会,挤在一间由旧仓库改造而来的办公室里。墙皮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地剥落着,仿佛是岁月无情撕下的伤疤;墙角堆着还没清理干净的麻袋,杂乱无章;风从窗缝里偷偷钻进来,吹得帆布哗啦啦作响,好似在诉说着这里的简陋与冷清。
居委会总共五个人:主任是街道的老治安委员,年过五十,嗓门大得如同炸雷,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墙壁,说话时总带着以前喊口号的那股子劲儿;城建卫生委员负责管理街巷保洁,每天揣着个小本子,像个小账房先生,仔细记着哪条街的清洁工扫得干不干净;民政委员手里紧紧攥着低保户和“三无”人员的名单,谁家缺粮少药了,他都得跑前跑后,忙得不可开交;社会治安委员专门负责管理还没平反的“地富反坏右”,晚上常常揣着红袖章,拿着个小喇叭,在巷子里扯着嗓子喊:“防火防盗,关好门窗!”而我,则担任文书一职,负责管账目和“思想工作”——其实就是和居民们聊聊天,记录下大家的难处。
每月30块的工资,被我紧紧捏在手里。这钱,比工厂二级工少六块五,却比新学员多十一块五。主任常常拍着我的肩膀,笑着打趣道:“你这是赶上好时候啦,不用干重活,还能拿稳定钱。”其他委员每月只能拿到十四块多,他们攥着钱时,总会忍不住念叨:“够生活费啦,八毛钱一斤的猪肉能买两斤,再称斤一毛四分的大米,给娃补补。”钱虽然不多,却也能勉强撑起这个家的日子。
居委会归街道办事处管,一个办事处管着五六个居委会。日常工作就是传达区里的文件,挨家挨户统计居民粮本,按照人头发放豆制品票、布票,再把街坊们的诉求往上递——张大妈家漏雨了,李大爷的低保没发下来,这些事儿都得我们记着,然后跑腿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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