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将证据公之于众(1/2)
废弃酒窖的阁楼,狭小、低矮,如同一个被时光和世界彻底遗忘的、布满灰尘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腐烂的霉味、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尘埃气息,以及一种从三人内心深处弥漫开来、几乎凝成实质的、令人窒息的绝望。艾吉奥、索菲亚和老约翰三人,如同三只不幸被松脂包裹、凝固在琥珀中的远古飞虫,身体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灵魂却透过那扇肮脏模糊、布满污垢与蛛网的小窗,死死地、不甘地钉在远方阳光下那片喧嚣与繁华交织的、令人心碎的海洋——凯旋广场。震耳欲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民众欢呼声、庄严而激昂的庆典礼乐声,混合着隐约的礼炮轰鸣,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这破败的阁楼,更反衬出他们所处之地的死寂、冰冷与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艾吉奥的左腿依旧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如同被无数烧红铁签反复穿刺搅动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沉重地擂在胸口的战鼓,猛烈地牵扯着腹部和腿上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但他此刻仿佛一尊感觉不到疼痛的石像,完全忽略了身体这具残破容器发出的所有抗议信号,全部的心神、残存的意志,都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紧紧地、死死地系在那遥远阳光下、闪烁着刺目光芒的观礼台上。塔隆那如山般倒下、用生命构筑最后盾墙的悲壮画面,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雷恩浑身浴血、生死不明的担忧;莉娜那苍白而决绝的脸庞……这些影像如同两条冰冷而恶毒的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一刻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内心,带来比肉体伤痛强烈百倍的痛苦。难道,他们离开晨风镇后所经历的一切艰难险阻,塔隆那宝贵的、如金子般的生命,他们所有人付出的鲜血、汗水与泪水,最终换来的,就只能是像现在这样,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躲藏在这肮脏阴暗的角落,无能为力地、眼睁睁地等待着那场早已预知的悲剧,在自己眼前上演吗?这种结局,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感到屈辱和绝望!
“看不到……太远了……角度也太差了……什么都看不清啊……”索菲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走到尽头的、绝望的颤抖,她徒劳地、反复地用袖子擦拭着窗户上那积累了不知多少年、厚重得如同铠甲般的污垢,指甲因为用力而折断,渗出血丝。但遥远的距离和糟糕的视角,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注定了他们仅仅是无足轻重的、遥远的旁观者,是命运剧本外可悲的看客。她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广场东侧那片区域如同涌动黑色潮水般密集的人头,以及阳光下皇家仪仗队武器和盔甲反射出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冰冷光芒,甚至连观礼台上那些模糊的人影谁是谁,王子是否已经现身,都完全无法分辨。这种隔岸观火、却身陷火海中心的焦灼感,几乎要将她逼疯。
老约翰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剪影,沉默地伫立在阁楼最阴暗的角落里,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他丰富的阅历和人生经验,让他比两个年轻人更加清醒和冷酷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在这种绝对的距离和王室、阴谋集团布下的、如同铁桶般的双重戒备之下,他们这三个人——一个几乎失去所有行动能力的重伤员,一个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治疗师,再加上他这个年迈体衰、更擅长幕后工作的老管家——所组成的、残破不堪的组合,根本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佛兰德斯伯爵大人那看似周全的安排,似乎也仅仅止步于为他们提供了这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席,却无法、或者说未曾打算,赋予他们任何能够扭转那早已注定的、残酷舞台结局的力量。一种深沉的、源自于绝对力量差距和现实困境的无力感,如同最寒冷的冰水,浸透了他苍老的四肢百骸,让他连呼吸都感到沉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几乎要将三人灵魂都彻底碾碎的绝望感,如同沼泽中的淤泥般即将把他们完全吞噬淹没之时——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绝非来自庆典礼炮的、沉闷、诡异、仿佛源自地底深处、又带着某种物质结构被强行撕裂般刺耳杂音的巨响,猛地从遥远的凯旋广场方向传来!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酒窖这栋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木楼,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脚下楼板传来的、持续了数秒的、令人心悸的轻微震动!灰尘和碎木屑从屋顶簌簌落下!
紧接着,在艾吉奥他们死死盯着的凯旋广场东侧观礼台方向,那片原本在阳光下显得井然有序、金碧辉煌的区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极不正常的、交织着幽蓝色与暗红色的、充满了混乱、暴戾、毁灭气息的能量光芒!那光芒绝非任何庆典焰火所能比拟,它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幽蓝代表着阴冷刺骨、侵蚀灵魂的恶意,暗红则象征着狂暴炽烈、焚毁一切的怒火,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危险致命的能量,正在那片象征着王国权力核心的区域,进行着激烈到极点的、肉眼可见的对撞和湮灭!
下方原本如同沸腾海洋般欢呼雀跃的人群,那震天的声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扼住,瞬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声、哭喊声、以及人群意识到危险后、本能地疯狂四散奔逃所引发的、巨大的骚动和混乱!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艾吉奥他们也能隐约看到,那片区域密集的人潮,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又像是被热水浇灌的蚂蚁窝,瞬间炸开,向着四面八方溃散奔逃,原本庄严华丽的庆典现场,顷刻间化作了混乱恐慌的人间地狱!
“开始了!!他们动手了!!”艾吉奥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爪骤然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随即又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擂动起来,仿佛要撞碎胸骨,跳出喉咙!刺杀行动,果然如同他们拼死获取的情报所预示的那样,在预定的时间、预定的地点,以最激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悍然爆发了!
“那光芒……是那种污染力量!非常浓郁!还有……非常强大的、不同属性的魔法能量在激烈碰撞!”索菲亚虽然本身不擅长战斗魔法,但她作为治疗师和法师学徒,对能量波动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她脸色瞬间煞白如雪,失声惊呼道,身体因为恐惧和那远方传来的能量余波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幽蓝的光芒让她想起了密室中那瓶蠕动的不祥液体,而那暗红色的狂暴能量,则带着一种纯粹的、旨在毁灭的破坏欲。
老约翰浑浊的瞳孔也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干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窗框,声音沙哑而急促:“有高手在拦截!而且不止一方势力动手了!这能量对撞的规模……远超寻常!”
是谁?是雷恩和莉娜吗?他们真的奇迹般地成功潜入了核心区域,并且在这最后关头,不顾自身安危,对刺杀者发动了阻击?!还是那个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立场难明的神秘法师“炎刺”终于出手干预?又或者是王室暗中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守护力量,在关键时刻现身护主?
阁楼上的三人,心脏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吊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随着远方每一次能量的闪烁和爆炸声而剧烈起伏,恨不得能立刻生出双翅,瞬间跨越这该死的距离,飞到那片混乱的漩涡中心,去看个究竟,去贡献自己哪怕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但残酷的现实是,距离,依旧是那道他们拼尽全力也无法逾越的、冰冷而绝望的天堑。他们只能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囚徒,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混乱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般迅速扩散、蔓延,听着那随着风隐隐约约传来的、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的爆炸声、撞击声、以及人群濒死般的哭嚎,却对那片死亡舞台上具体正在发生着什么、谁生谁死、结局如何,一无所知!这种明明知道灾难正在发生、战友可能正在浴血奋战、自己却只能躲在安全处无能为力的煎熬,比任何直接的刀剑加身,都更加残忍,更加折磨人的灵魂!
时间,在每一秒都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神经上的、极度痛苦的等待中,缓慢而粘稠地流逝。远处的能量碰撞和骚动似乎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各种光芒明灭不定,最终,那刺眼的幽蓝和暗红光芒渐渐黯淡、平息下去,仿佛激烈的交锋告一段落。但广场上的混乱并未因此而结束,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隐约可以看到穿着不同制式盔甲的军队方阵开始如同潮水般涌入广场,旗帜挥舞,似乎在强行封锁区域,镇压骚乱,维持秩序,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看着!绝对不能!”艾吉奥猛地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身下粗糙冰冷的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因为用力过猛而再次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凉气。但他眼中那簇名为“不甘”的火焰,却因为这极致的痛苦和屈辱,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塔隆不能就这样白白牺牲!雷恩和莉娜此刻可能正在那片地狱里拼命!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哪怕只是像疯狗一样,朝着敌人最后狂吠一声,把我们知道的、用血换来的真相捅出去!让这潭水变得更浑!”
“捅出去?怎么捅?我们连靠近广场都做不到!现在那里肯定已经被军队围得像铁桶一样!”索菲亚茫然无助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艾吉奥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目光如同最饥渴的猎鹰,锐利地扫视着阁楼内这杂乱无章、堆满破烂的环境,大脑在绝望的废墟中疯狂搜寻着任何可能被利用的、微不足道的工具。最终,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角落里一堆被遗忘的、包括一些泛黄脆弱的破旧羊皮纸、几个早已干涸开裂的墨水罐、以及几支秃了毛的羽毛笔在内的废弃杂物上。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甚至可以说是幼稚可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照亮一切的闪电,猛地劈入了他的脑海!
“老约翰!”艾吉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身体的虚弱而变得异常嘶哑,仿佛声带随时会断裂,“快告诉我!这附近,这片旧城区……有没有野鸽子?或者……任何能快速飞到人多热闹地方的鸟类?比如,广场附近那些总是围着人群讨食、肥得飞不高的蠢鸽子!”
老约翰被这突如其来的、与眼前严峻形势格格不入的问题问得明显愣了一下,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重伤员为何在如此关头突然对鸟类的分布产生了兴趣。但他还是凭借对底层环境的熟悉,快速而肯定地回答:“有!旧城区这种破败地方,野鸽子、麻雀多得是!广场附近更是成群结队,专门捡食游客丢弃的食物残渣!”
“好!太好了!”艾吉奥眼中那疯狂的光芒更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索菲亚!快!检查你身上!还有没有莫甘娜大师那本日记的抄录本?或者,任何能代表我们‘晨风之誓’身份、以及能作为指控证据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绣着我们佣兵团标记的布条!任何有辨识度的东西都可以!”
索菲亚被他的急切所感染,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那个始终紧紧随身携带、装着救命药剂和一些私人物品的小包。她摸索着,里面确实有她为了防止万一、在安全屋时凭着记忆悄悄抄录下来的几页日记中最关键、最触目惊心的内容!还有……还有那个她一直贴身藏着、用软木塞和蜡严密封存的小小水晶瓶——里面装着从那间密室中带出来的、几滴散发着不祥能量波动、漆黑如墨、仿佛拥有独立生命般缓缓蠕动的液体样本!“有……我这里有几页我偷偷抄录的日记……还有……这瓶……这东西。”她颤抖着拿出那几页折叠整齐、字迹娟秀的纸张,以及那个仿佛蕴含着无尽邪恶的小瓶子。
“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艾吉奥挣扎着,用双臂强撑起疼痛不堪的上半身,声音因激动而带着破音,“快!索菲亚!把抄录的内容,用最醒目、最大的字,写在你能找到的任何一张稍微大点、完整点的纸上!不要管格式,不要管美观!重点写上‘刺杀阴谋’、‘目标二王子凯伦’、‘魔法工会内部高层叛徒’、‘禁忌污染力量’、‘寂灭之刻’这些最核心、最爆炸的关键词!然后,在旁边空白处,把我们‘晨风之誓’的剑盾徽记,尽你所能清晰地画上去!快!动作要快!我们的时间可能只剩下几分钟了!”
索菲亚虽然心中依旧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不安,但看到艾吉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燃烧到极致的决绝光芒,以及窗外远方依旧未曾平息的混乱景象,她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她迅速从那堆破烂中翻找出一张相对完整、只是边缘有些破损的褐色厚羊皮纸,又找到一个还残留着些许干涸墨迹的破罐子,加入一点清水,用一支秃毛的笔,不顾一切地、奋笔疾书起来。她的字迹因为急促和紧张而显得潦草不堪,有些歪斜,但所书写的内容,每一句、每一个词,都足以在王都掀起惊涛骇浪,充满了血与火的指控!
老约翰站在一旁,看着索菲亚书写的内容,又看了看艾吉奥那疯狂而坚定的眼神,他那饱经世故的头脑似乎瞬间明白了艾吉奥那看似荒诞的想法。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声音低沉而充满忧虑:“你想用鸽子来传递消息?艾吉奥先生,这……这太儿戏了!鸽子根本不受控制,它们会飞向哪里完全是未知数!而且,就算这张纸侥幸被人捡到,在这混乱时刻,谁会相信一张从天而降的、来历不明、字迹潦草的纸片?这很可能被当作疯子的胡言乱语,随手丢弃!”
“儿戏?这的确儿戏!但这已经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最后的反抗!”艾吉奥猛地低吼出声,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沫,但他毫不在意,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困在陷阱中、准备咬断自己腿也要逃出去的野兽,“我们不需要这只蠢鸽子进行什么精准投递!我们只需要它把这颗包含着真相和指控的种子,带到人多的地方!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它!只要有一两个人,哪怕只是出于好奇捡起来看一眼,只要这消息能在人群中引起一丝一毫的怀疑、议论和猜测,就像在看似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就够了!这盆脏水泼出去,至少能让那些躲在幕后的黑手感到恶心,让他们在行事时多一分顾忌,也让后续可能的调查者,多一个追查的方向!这总比让塔隆用生命换来的真相,和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彻底烂在我们这三个被困死在这里的人手里要强!”
他猛地转过头,灼热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中,那些偶尔掠过、如同灰色闪电般的鸽子身影,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羽毛,直抵它们那简单的大脑:“而且,老约翰,你比我更清楚,鸽子这种生物,它们的本能就是飞往热闹、有食物来源的地方!现在广场大乱,人群惊慌失措地奔逃,必然会有大量的食物、杂物被丢弃在地上,这对于鸽子来说,就是无法抗拒的盛宴!我们只需要把这份‘礼物’牢牢绑在它的腿上,然后把它往广场的大致方向驱赶,剩下的,就交给它的本能和……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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