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佣兵工会的震撼(1/2)
在“沉睡熊旅馆”那间狭小却总算能遮风避雨的房间里,四人度过了在巨石城的第一个夜晚。陌生的床铺、窗外持续不断的城市低语、以及内心对未来的忐忑,让他们的睡眠并不深沉。当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微弱的光斑时,四人几乎同时从疲惫而纷乱的睡梦中醒来。巨石城清晨特有的喧嚣——远处集市开张的嘈杂、马车轮毂碾过石板的咕噜声、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铁匠铺预热炉火的风箱声——早已透过不算厚实的墙壁隐隐传来,如同一曲冰冷的唤醒乐章,提醒他们新的一天,也是他们真正踏上佣兵之路的第一天,已经不容抗拒地到来了。
简单的用冷水洗漱,驱散最后一丝睡意,然后啃了些自带的、已经变得干硬难以下咽的肉干和黑面包作为早餐。食物的粗糙和旅费的紧张让他们更加意识到尽快找到收入来源的迫切。之后,四人聚集在雷恩和塔隆那间更为狭小的房间里,关上门,进行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气氛有些凝重,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却又在沉默中压抑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渴望。
“准备好了吗?” 雷恩的目光逐一扫过同伴们的脸庞。他换上了一身相对干净的粗布衣服,那件象征着战士身份、却也提醒着他学徒地位的旧锁子甲暂时收在了行李袋中,但那柄陪伴他多年、刃口带着细微缺憾的训练巨剑依旧稳稳地背在身后,冰凉的剑柄贴着他的脊背,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塔隆沉默地点了点头,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一角,带来一种坚实的压迫感。他那柄需要双手才能挥动的宽刃战斧和那面足以遮挡大半个身形的橡木包铁巨盾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是他身体的延伸。
艾吉奥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像只多动的猴子,不停地整理着他那件半新不旧、试图显得潇洒实则有些滑稽的皮背心,又反复检查着腰间皮囊里的小工具——几根铁丝、一小截炭笔、一面小镜子,这些都是他“手艺”的吃饭家伙。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既充满了对未知场所的期待,又掺杂着底层混迹者本能的对权威场所的紧张。“当…当然!佣兵工会!嘿嘿,”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不安,“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像老酒鬼们吹嘘的那样,墙上挂满了可怕的怪物头颅、箱子里堆满了闪闪发光的宝藏地图?说不定还能碰到一两个传奇人物!”
莉娜则没有参与讨论,她正全神贯注地、小心翼翼地最后一次检查着她那视若生命的药箱。她将索菲亚老师临行前赠予的、记载了许多珍贵偏方和药剂配比的笔记本,以及那瓶用水晶小瓶妥善封装、散发着微弱柔和光芒的珍贵净化药剂,放在了药箱最稳妥、有软布衬垫的内层。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我…我准备好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知道,在这个以武力为主的团队里,她的价值就在这里。
根据旅馆老板那带着浓重鼻音、含糊不清的指点(“中心广场?喏,顺着最宽那条路一直走,闻到酒味和铁锈味最浓的地方差不多就到了…”),再加上他们昨日进城时留下的模糊印象,四人再次离开了暂时栖身的“沉睡熊旅馆”,汇入了巨石城清晨已然开始沸腾的人流中。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明确而单一——位于城市中心广场附近的,那座象征着冒险、机遇与危险的佣兵工会。
越靠近城市中心,周围的景象与昨日所见的平民区截然不同。建筑越发高大、整齐,多为石质结构,外墙有时还装饰着浮雕或家族徽记。街道也更加宽阔洁净,铺设的石板严丝合缝,甚至有穿着号衣的清洁夫在洒扫。巡逻的城卫军士兵数量明显增多,他们穿着锃亮得能映出人影的盔甲,胸前的熊头徽记熠熠生辉,步伐整齐划一,眼神锐利如鹰,毫不留情地扫视着街上的每一个人,彰显着这座城市核心区域的秩序与不容挑衅的力量。路边的店铺橱窗里陈列的不再是日常杂物,而是闪着寒光的精美武器、锻造工艺复杂的铠甲、散发着奇异能量波动的魔法材料以及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奢侈品,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让来自边境小镇、习惯了以铜板计价的四人暗暗咋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终于,他们穿过一条有着精美浮雕的拱廊,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由乳白色大理石般石板铺就的宏伟广场呈现在眼前。广场极其宽阔,足以容纳数千人集会。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雕像,是一位身披重甲、面容坚毅的骑士,骑在昂首人立的战马上,手持长矛指向远方,基座上刻着名字和功绩——那是建立巨石城并抵御了第一次大规模兽人入侵的第一任边境伯爵,罗兰一世。雕像凝聚着历史的重量和荣耀。
然而,他们的目光几乎没有在雕像上停留太久,就被广场最显眼的一侧,一栋气势恢宏、风格粗犷得近乎野蛮的巨大石质建筑牢牢地抓住了!那建筑仿佛本身就是一座小型堡垒,或者说是一头匍匐在城市中心的岩石巨兽。墙壁由巨大的、未经精细打磨、保留着天然凿痕的深灰色岩石垒成,充满了原始而强大的力量感。高耸的拱门厚重无比,仿佛能承受巨龙的撞击。拱门上方,悬挂着一面巨大的、边缘因常年风吹雨打而有些磨损剥落的青铜招牌,上面雕刻着大陆通用佣兵工会的徽记——一柄象征武力的长剑与一柄代表智慧与神秘的法杖,交叉而立,象征着佣兵职业的两大支柱。徽记下方,是用遒劲有力、深深刻入青铜的通用语书写的几个大字:“巨石城佣兵工会”。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从那栋建筑敞开的巨门里散发出的、与广场上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种混合着浓烈汗味、冷冽钢铁味、劣质酒精味、干涸血腥味、陈旧皮革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野性与自由交织的强烈气场。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人流如同潮水般不断从拱门进出,构成一幅生动的众生相:有全身覆盖着沉重板甲、行走起来如同移动钢铁堡垒、面甲下只露出冰冷目光的壮汉;有穿着轻便合身皮甲、腰佩细剑或匕首、眼神锐利如刀、身形矫健的男女,他们往往沉默寡言,行动如猫般敏捷;有身披深色斗篷、手持镶嵌宝石的法杖或胸前挂着奇异圣徽、周身散发着淡淡魔法波动或神圣气息的施法者,他们的目光深邃,让人不敢直视;甚至还有一些种族特征明显的非人类——比如几个留着浓密如火胡须、身材敦实如酒桶、肌肉虬结、嗓门洪亮到能压过周围嘈杂声的矮人,他们通常背着巨大的战斧或战锤;以及一两个身形纤细修长、耳朵尖长、容貌俊美得不似凡人、但眼神却带着疏离与傲慢的精灵游侠或法师。这些异族的存在,无声地诉说着佣兵工会的包容性与国际化。
这些人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常年风餐露宿留下的风霜之色——晒黑的皮肤、粗糙的手掌、旧伤留下的疤痕。他们的眼神中或充满自信与桀骜,或带着深入骨髓的警惕与审视,或隐含着一丝难以抹去的疲惫与沧桑,但都透着一股普通市井平民所绝对没有的彪悍、阅历与危险气息。他们就是佣兵,游离于常规社会秩序之外,依靠刀剑、法术、勇气乃至生命在危险边缘谋生的一群人。
雷恩四人站在广场边缘,望着那扇如同巨兽之口般的拱门,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狂跳,手心渗出冷汗。那扇门仿佛是一个通往全新世界的入口,门后是梦想,是财富,是荣耀,但也可能是死亡、背叛和无尽的麻烦。
“就…就是那里了。” 艾吉奥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前的景象比他听过的所有酒馆吹嘘和最夸张的想象还要…震撼人心,甚至带来一种本能的怯意。
“我们进去。” 雷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和一丝退缩的念头,率先迈开了脚步,步伐坚定地走向那扇门。塔隆如同最可靠的山峦,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用他宽阔的背影为同伴提供着无形的支持。莉娜和艾吉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决心,也赶紧跟上,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被这庞然大物般的城市吞噬。
踏入拱门阴影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几乎形成实质的声浪和气味混合的洪流,如同巨锤般迎面撞来,让四人同时呼吸一滞,脚步都为之一顿!
工会内部的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挑高至少有五六层楼高,让人产生置身于巨人殿堂的错觉。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原始木料作为横梁裸露在外,上面悬挂着一些巨大的、不知名魔兽的狰狞头骨(有的还残留着獠牙)、一些褪色但依稀可见图案的战旗、以及燃烧着幽蓝色或橘红色魔法火焰的青铜盆盏,这些魔法火焰提供了稳定而明亮的光源,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投下摇曳诡异的阴影。
大厅内人声鼎沸,喧闹程度远超最热闹的集市,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独特的、混乱中的秩序。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大厅中央那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由无数块小黑板拼接而成的巨型任务公告板。黑板上用白色和彩色的粉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任务信息,字体大小不一,旁边用简洁的符号和文字标注着任务等级(从最低的G级到最高的S级,甚至偶尔能看到用红色粉笔圈出的、代表极高风险的S级字样)、报酬金额(从几十个铜板到令人咋舌的金币乃至魔法物品)和简要要求。许多佣兵围在公告板前,如同盯着猎物般搜寻着,不时爆发出口头争抢、大声讨论任务细节、或是嘲笑着某些不切实际任务的声音。
公告板周围,是几十张粗糙厚重、布满刀痕和酒杯印的木桌和长凳,此刻几乎座无虚席。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佣兵,他们有的正在大口灌着麦酒、撕咬着烤兽肉;有的在细心擦拭保养着自己的武器,动作熟练而专注;有的则三五成群,面红耳赤地激烈争论着某个任务的可行性或是某个传闻的真实性;还有的则独自坐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回忆或是等待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复杂气味:劣质麦酒的酸味、烤肉的油腻香气、刺鼻的烟草味、人体散发出的汗臭、陈旧皮革的味道、刚刚打磨过武器的金属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无法忽视的、来自伤口或某些任务物品的血腥味…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独属于佣兵工会的、令人头晕目眩却又肾上腺素飙升的气息。
大厅的四周,则分布着清晰的功能区:一个看起来像是接待和注册的柜台,后面坐着几个穿着统一制服、表情严肃、效率极高的工作人员;一个挂着“鉴定与估价”牌子的窗口,前面围着不少人在为战利品讨价还价,偶尔能听到惊呼或失望的叹息;一个巨大的布告栏贴着工会的规章制度、悬赏通缉令以及一些重要通知,偶尔有人驻足观看;甚至还有一个用白色布帘简单隔开的、像是简易医疗点的地方,一个穿着朴素灰色牧师袍、面容慈祥的老者正在为一个手臂缠着渗血绷带、龇牙咧嘴的佣兵施展治疗神术,柔和的白色光芒时隐时现。
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粗野豪放的笑骂声、木质酒杯猛烈碰撞的闷响、武器或盔甲部件放在桌上的金属磕碰声、关于任务地点、怪物习性和报酬分配的激烈争论声、某个角落里传来的、一个吟游诗人用鲁特琴弹唱的、关于某位传奇佣兵陨落故事的苍凉歌声…这一切,构成了一幅鲜活、粗粝、充满原始活力与赤裸裸危险感的巨大画卷,以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冲击着四个来自宁静小镇的年轻人的每一根神经。
莉娜下意识地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对浓烈的气味感到极度不适,脸色有些发白,但她的目光却被大厅里几个明显是施法者的人深深吸引,好奇而又带着敬畏地观察着他们手中镶嵌着宝石的法杖、身上绣着符文的长袍以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艾吉奥则眼睛发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样快速扫视着整个大厅,特别注意那些看起来衣着华丽、装备闪耀或者腰间钱袋鼓鼓囊囊的佣兵,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多年养成的“职业病”差点当场发作,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那种蠢蠢欲动。塔隆依旧沉默如山,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警觉的野兽,不动声色地扫过大厅里每一个看起来危险的身影,评估着他们的威胁等级和可能的行动模式,宽阔的身体微微侧倾,形成一个可以随时保护身后同伴的姿态。雷恩则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个看似秩序井然的接待柜台。
“去那边。” 雷恩指了指接待柜台,声音需要提高一些才能让同伴在嘈杂中听清。他带领着同伴,有些艰难地穿过拥挤不堪、弥漫着体味的人群。他们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毕竟四个如此年轻、面孔生涩、装备也显得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新面孔,在这种老油条聚集的地方就像是绵羊闯入了狼群。一些目光带着纯粹的好奇,像在观察什么新奇事物;一些带着审慎的审视,掂量着他们的斤两;还有一些则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和嘲弄。
“嘿,看哪,又来了一群做着英雄梦的菜鸟雏儿。”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正仰头灌着麦酒的壮汉,放下酒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嗤笑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到。
“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当佣兵?怕是连血都没见过吧?回家吃奶去吧!”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一张桌子响起,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哄笑。
“啧,那个大个子块头倒是不错,是个当肉盾扛线的好材料,可惜跟错了人。” 也有人对塔隆异常魁梧的身材投以略带兴趣的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
这些充满恶意或轻视的话语像冰冷的针一样,刺穿着少年们敏感的自尊心。艾吉奥气得脸色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忍不住想扭头回骂几句,却被雷恩用严厉的眼神及时制止了。莉娜的脸颊烧得通红,感到一阵屈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紧紧抓住自己的药箱。雷恩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无视这些噪音。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只认实力的地方,任何无力的口舌之争都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唯有实际的行动和成果才能赢得尊重。
他们终于挤到了接待柜台前。柜台是由厚重的深色木材制成,表面被磨得光滑。后面坐着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合体、浆洗得笔挺的灰色制服、胸前别着工会徽记的中年女性。
仿佛是整个喧嚣漩涡中一块冷静的礁石。她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水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高效,正低头用一支漂亮的羽毛笔快速处理着厚厚一叠文件。她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柜台前放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清晰的通用语:“新注册请在此排队,保持秩序”。
雷恩四人安静地排在短短的队伍后面,内心的忐忑与周围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能明显感觉到,那些投向他们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意味——新来的“菜鸟”总是老鸟们无聊时的谈资。
很快轮到他们。中年女性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四人年轻而紧张的脸庞,语气干练而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新来的?要注册佣兵?”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
“是的,女士。”雷恩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不露怯意。
“团队注册还是个人注册?”女人拿起一张空白的表格和羽毛笔,笔尖悬停在纸上,准备记录。
“团队。”雷恩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是一个整体,从晨风镇出发时就是了。
“团队名称?”女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让四人都愣了一下。他们之前满腔热血想着要组建佣兵团,却从未具体讨论过名字这种象征性的东西。热血和梦想似乎不需要名字,但冰冷的规章制度需要。
雷恩下意识地看向同伴,用眼神征询意见。
艾吉奥立刻抢着小声说,带着他特有的浮夸:“叫‘闪电之手’怎么样?听起来快如闪电!或者‘金币猎犬’?表明我们为财富而战!”他显然更倾向于听起来威风或直白的名号。
莉娜微微蹙眉,低声反对:“…不太好听。”‘金币猎犬’听起来过于功利和粗俗,与她的价值观不符。
塔隆依旧沉默,似乎对名字毫无兴趣,他的信任完全交给了雷恩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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