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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思沅之火葬场(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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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轩当然明白。他每天都在医院里面对这样的场景,用专业而冷静的语气告诉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轮到他成为那个被告知“尽力了”的家属。

“我能进去吗?”他的声音嘶哑。

医生犹豫了一下:“穿隔离衣,只能待十分钟。”

陆明轩机械地穿上隔离衣,戴上口罩手套,像往常无数次进入IcU那样。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病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妹妹。

陆思沅看起来更小了,陷在一堆仪器和管线里,像个被拆坏又勉强拼凑起来的娃娃。呼吸机有节奏地输送着氧气,胸腔随之起伏,但那不是她自己的呼吸。她的眼睛紧闭,眼窝深陷,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两道阴影。

陆明轩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布满针孔和瘀青,手腕上那道割腕的疤痕依然醒目。

“思沅。”他轻声唤她,“哥哥在这里。”

没有回应。只有监测仪规律的滴滴声。

“对不起。”他继续说,眼泪顺着口罩边缘滑下来,“哥哥真的知道错了。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在你说胃疼的第一天就带你去检查,一定在你拿出诊断书的时候相信你,一定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把额头抵在妹妹的手背上,肩膀剧烈颤抖。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你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像妈妈年轻的时候。”他喃喃道,“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如果……如果你在我们身边长大,一定会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爸爸会教你经商,妈妈会带你逛街,我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人欺负……”

“我们会一起去游乐园,我会陪你玩所有你想玩的项目,不会嫌幼稚。你生日的时候,我们会给你办盛大的派对,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做二十四层蛋糕。你生病的时候,我们会轮流守在床边,而不是质疑你是不是装病……”

“思沅,对不起……对不起……”

十分钟到了,护士轻轻敲了敲玻璃。陆明轩抬起头,最后看了妹妹一眼,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如果你累了,就睡吧。”他轻声说,“哥哥不怪你。是哥哥没照顾好你。”

他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IcU。隔离衣脱下时,他整个人虚脱般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陆薇薇蹲在他身边,哭得说不出话。兄妹俩就这样坐在IcU外的走廊里,像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窗外,夜色浓重,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凌晨三点,陆振华和周雅琴赶到了。

他们显然是连夜包机过来的,周雅琴还穿着家居拖鞋,头发凌乱,眼睛红肿。陆振华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商业精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仓皇失措的父亲。

“思沅呢?”周雅琴抓住陆明轩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我女儿呢?”

陆明轩指向IcU。

周雅琴扑到玻璃窗前,看到病床上那个几乎认不出来的身影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思沅!我的女儿!”

她腿一软,瘫倒在地。陆振华扶住她,自己却也站不稳,扶着墙壁才勉强支撑。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看着IcU里奄奄一息的女儿,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道,“明明……明明只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陆明轩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讽刺,“爸,到现在你还觉得她是心理问题?她胃癌晚期!肝转移!疼了一年!我们给她开的却是抗焦虑药!”

陆振华脸色惨白:“可是……诊疗记录……”

“记录不全!我查到了完整的!”陆明轩拿出手机,调出那份pdF文件,塞到父亲手里,“你自己看!白纸黑字!市一医院的正式诊断!两周前!就在她说自己得了癌症的那天!”

陆振华颤抖着手接过手机,周雅琴也凑过来看。那些医学术语他们看不懂,但“低分化腺癌”“肝转移”“晚期”这些字眼,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眼睛。

“不可能……”周雅琴摇着头,“如果她真的病了,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

“她说清楚了!”陆明轩吼道,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她在餐桌上拿出诊断书,一字一句地说‘我得了胃癌晚期’。你们是怎么回应的?你们说她装病争宠!我说她伪造病历!妈,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你说‘思沅,别闹了’!”

周雅琴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涌出。

“她割腕,你们觉得她在表演;她跳海,你们觉得她在威胁;她消失,你们觉得她在闹脾气!”陆明轩的眼泪也掉下来,“到现在,她快死了,你们还在问‘为什么不早说’?她说了!她说了无数次!是你们不信!是我不信!”

陆振华手中的手机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碎裂。他靠着墙壁,缓缓蹲下,双手抱住头。

“我做了什么……”他喃喃自语,“我对我的亲生女儿做了什么……”

周雅琴突然站起来,疯了似的拍打IcU的门:“开门!让我进去!让我看看我女儿!”

护士闻声赶来:“家属请冷静!”

“那是我女儿!我二十四年没见面的女儿!让我进去!”周雅琴哭喊着,“思沅!妈妈来了!妈妈来看你了!”

陆薇薇扶住母亲:“妈,别这样……姐姐需要安静……”

“安静?”周雅琴转过布满泪水的脸,看着陆薇薇,眼神复杂,“薇薇,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姐姐病了,对不对?”

陆薇薇一愣:“我……我也是刚刚知道……”

“不,你早就感觉到了。”周雅琴摇头,“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你只是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了,你就会愧疚,就会觉得自己抢了姐姐的一切。”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陆薇薇脸上。她后退一步,嘴唇颤抖:“妈,我没有……”

“你有!”周雅琴突然失控地喊道,“我们都有的!我们所有人!我们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时候,思沅在忍受病痛!我们在庆祝你的成功的时候,思沅在孤独等死!我们是一家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里,有懊悔,有痛苦,有迟来的母爱,还有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陆振华走过来,把妻子搂进怀里。这个总是威严的父亲,此刻也泪流满面:“是我的错……都是我……我以为她在闹脾气……我以为她在嫉妒薇薇……我没想到……”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陆明轩冷冷地说,“思沅听不见了。她昏迷前最后的话是:‘不要告诉爸妈,不要让他们表演愧疚和关心’。”

这句话像最后的审判,让陆家父母僵在原地。

“她……她真这么说?”周雅琴颤抖着问。

陆明轩点头:“她说,她累了,不想看你们表演。”

陆振华闭上眼睛,泪水滑落。他想起陆思沅回到陆家的第一天,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叫他“爸爸”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当时觉得这女儿上不了台面,不如薇薇大方得体。

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小家子气,那是二十四年的颠沛流离,二十四年的小心翼翼。

而他,作为父亲,没有给她一个拥抱,没有说一句“欢迎回家”,只是皱了皱眉,让管家带她去房间。

“我……我能进去看看她吗?”周雅琴哀求地看着护士。

护士犹豫了一下,看向陆明轩。陆明轩点点头。

周雅琴穿上隔离衣,走进IcU。她走到床边,看着女儿苍白如纸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思沅,是妈妈。”她轻声说,眼泪滴在女儿脸上,“妈妈来了,妈妈来看你了。”

没有回应。

“对不起,宝贝。”周雅琴哽咽着,“妈妈错了,妈妈应该相信你的。妈妈不该觉得你在争宠,不该觉得你在装病。妈妈……妈妈好后悔……”

她握住女儿的手,贴在脸上:“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妈妈给你买过一条粉色裙子,你特别喜欢,每天都穿。后来你走丢了,那条裙子妈妈还留着,每年都拿出来洗,想着你回来还能穿。”

“妈妈找了你二十四年,每天都在想你过得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找到你的那天,妈妈高兴得一夜没睡。可是……可是妈妈不知道怎么爱你,妈妈习惯了爱薇薇,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突然回来的女儿……”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给妈妈一个机会好不好?醒过来,让妈妈补偿你,让妈妈好好爱你……”

她哭得不能自已,趴在床边,肩膀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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