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盐商叩门，釜底抽薪定乾坤（1/2）
暮春的夜雨，淅淅沥沥敲打着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微府邸的偏厅内，烛火摇曳，映得窗棂上的竹影明明灭灭。她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杯的杯壁，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封薄薄的信笺上，眸底泛起一丝沉思。
信是苏瑾派人送来的，寥寥数语，却字字藏锋——江南盐商总领沈万山，携八大盐商管事，已在府外候了足足一个时辰，只求一见。
江南盐商，富可敌国。
大晏的盐铁，向来由朝廷专营，可近年来吏治腐败，世家大族与地方官员勾结，私盐泛滥，官盐滞销，国库因此亏空不少。而江南八大盐商，便是私盐贩卖的幕后推手，他们手握盐引，掌控着整个江南的盐运命脉，连朝堂上的不少重臣，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这样一群盘踞江南多年的地头蛇，为何会在她刚扳倒周显、宇文铭的风口浪尖上，主动找上门来？
林微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立在身侧的墨影：“外面的雨，下得大吗？”
墨影是宇文擎派来保护她的暗卫，沉默寡言，身手卓绝。他垂首答道：“回大人，雨势渐急，沈万山等人皆未撑伞，衣衫已湿大半。”
林微挑了挑眉。
这沈万山，倒是会做戏。
明知她今日在朝堂上大获全胜，却偏要选在这样一个雨夜，以这般狼狈的姿态登门，无非是想示弱，博她几分同情，也好为接下来的谈判，铺垫一个有利的开局。
“让他们进来吧。”林微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去取几件干净的蓑衣来，免得传出去，说我林微苛待客人。”
“是。”墨影躬身退下。
不多时，偏厅的门被推开，一股夹杂着雨腥气的冷风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身着一身藏青色锦袍，虽被雨水打湿，却依旧难掩其华贵之气。他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颔下留着一缕花白的胡须，正是江南盐商总领沈万山。
在他身后，跟着八位身着各色绸缎的中年男子，皆是面色恭敬，却又难掩精明之色，想来便是那八大盐商的管事。
一行人踏入偏厅，纷纷对着林微拱手行礼，沈万山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却不失谦卑：“草民沈万山，率江南八大盐商管事，拜见林大人。”
林微抬了抬手，语气平淡：“沈老先生不必多礼，坐吧。”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只见他们虽躬身行礼，眼神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偏厅。
没有奢华的摆设，没有名贵的字画，只有一桌一椅，一茶一烛，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与他们想象中，那位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女官府邸，截然不同。
沈万山心中暗暗吃惊。
他曾听闻，林微深得战神王爷宇文擎的器重，又有苏瑾这位富甲一方的盟友，府中定然是金玉满堂，奢华无比。可今日一见，竟如此简朴，可见此人绝非贪图享乐之辈，比那些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要难对付得多。
众人落座之后，墨影端上热茶，又给每人递了一件干净的蓑衣。
沈万山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林大人今日在朝堂上的壮举，草民等人早已耳闻。周显、宇文铭之流，勾结外敌，祸国殃民，林大人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实乃大晏之幸，百姓之福啊！”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拍了林微的马屁，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林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沈老先生今日冒雨前来，怕是不止为了说这些恭维话吧？”
沈万山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林大人果然快人快语。实不相瞒，草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林微挑眉，“沈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沈万山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林微，目光诚恳：“林大人，如今漕运一案事发，周显倒台，江南漕运陷入停滞。我等盐商的盐引，皆需通过漕运运往各地，如今漕运不畅，私盐无法贩卖，官盐又被朝廷管控，我等已是走投无路啊！”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位管事便连忙附和道：“是啊林大人！我们这些人，世代经商，靠着贩卖食盐为生。如今漕运停滞，盐引积压，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倾家荡产了！还望林大人能发发慈悲，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另一位管事也跟着说道：“林大人乃是朝廷栋梁，心怀天下。我等愿意捐出一半家产，充作军饷，只求大人能出面，疏通漕运，让我们有条活路可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叫苦连天，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林微静静地听着，指尖依旧摩挲着茶杯，眸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捐出一半家产？
说得倒是好听。
这些盐商，个个富可敌国，一半家产，足以填满半个国库。可他们真的会心甘情愿地拿出这么多钱吗？恐怕未必。
他们不过是看中了她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想要依附于她，借着她的势力，继续掌控江南的盐运命脉，甚至谋取更多的利益。
林微放下茶杯，声音清冷：“诸位的难处，我自然知晓。漕运乃是国之根本，疏通漕运，也是我分内之事。只是，朝廷有朝廷的规矩，盐铁专营，乃是祖制，私盐贩卖，更是重罪。你们想要疏通漕运，莫非是想继续贩卖私盐，牟取暴利？”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沈万山连忙摆手，急声道：“林大人误会了！草民等人绝非此意！我们愿意放弃私盐贩卖，归顺朝廷，只求朝廷能给我们一个合法的身份，让我们能够继续经营盐业！”
“归顺朝廷？”林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老先生这话，怕是言不由衷吧？江南盐运，被你们掌控了数十年，你们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如今不过是因为漕运停滞，你们的利益受损，才想着归顺朝廷，寻求庇护。若是他日漕运疏通，你们的势力恢复，怕是又会故态复萌，阳奉阴违吧？”
沈万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林微竟然如此敏锐，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他沉吟片刻，咬牙说道：“林大人明察秋毫，草民佩服。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有私心。但我们也知道，如今的大晏，内忧外患，若是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我们愿意归顺朝廷，并非只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能为大晏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账册，双手捧着，递到林微面前：“林大人，这是江南八大盐商近十年来的账目，上面记录了我们所有的资产和营收。我们愿意将这些账目，全部上缴朝廷，接受朝廷的监管。同时，我们愿意每年向朝廷缴纳三成的利润，充作国库。只求朝廷能允许我们，继续经营江南的盐业。”
林微的目光，落在那份账册上。
她知道，这份账册的分量。
江南八大盐商的资产，加起来足以抵得上大晏半年的国库收入。若是能将这些账目收归朝廷，不仅能填补国库的亏空，还能加强朝廷对江南盐业的掌控。
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林微并没有立刻接过账册，而是缓缓开口：“三成利润？沈老先生，你觉得，这笔交易，对朝廷来说，公平吗？”
沈万山一愣：“林大人的意思是……”
“江南盐业，本就该是朝廷的产业。你们这些年贩卖私盐，赚得的钱财，哪一分哪一厘，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林微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如今你们说要归顺朝廷，只缴纳三成利润，未免也太便宜你们了吧？”
八位管事的脸色，皆是变得十分难看。
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林大人！三成利润，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极限了！若是再多，我们根本无法生存！”
“生存？”林微冷笑一声，“你们贩卖私盐，抬高盐价，导致江南百姓吃不起盐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生存？你们勾结官员，偷税漏税，导致国库亏空的时候，可曾想过朝廷的生存？”
这话，字字诛心，怼得众人哑口无言。
沈万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林微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这些盐商，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林大人，那你说，你想要我们怎么做？只要能让我们继续经营盐业，我们都可以答应！”
林微看着他，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第一，江南八大盐商，必须全部并入朝廷盐铁司，成为朝廷的下属机构，所有盐引，由朝廷统一发放，严禁私盐贩卖。”
“第二，你们所有的资产，必须上缴朝廷一半，充作国库。剩下的一半，作为你们的运营资金，但必须接受朝廷的严格监管，每一笔账目，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三，你们每年的利润，必须上缴朝廷七成。另外三成，作为你们的薪酬和奖励。若是你们能将盐价降低，让百姓都能吃得起盐，朝廷可以适当给予你们一些补贴。”
“第四，你们必须配合朝廷，彻查江南所有的私盐贩卖网络，将那些与你们勾结的官员和世家，全部供出来。若是有半句虚言，休怪我林微，翻脸不认人！”
林微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上缴一半资产？上缴七成利润？还要彻查私盐网络，供出勾结的官员和世家？
这简直是在割他们的肉！
八位管事瞬间炸开了锅，纷纷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林大人！这太苛刻了！我们根本无法接受！”
“就是！上缴一半资产，七成利润，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岂不是都要拱手让人？”
“这和抢有什么区别？我们宁死不从！”
沈万山也是脸色铁青，他死死地盯着林微，声音颤抖：“林大人，你这是在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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