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苗刘兵变(13)(1/2)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正气,竟让那些叫嚣的将士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手中的兵器也微微下垂。他们本是大宋的戍卒,若非被苛政逼迫,被奸佞所欺,又岂会跟着苗刘二人起兵?若真的沦为乱臣贼子,日后便是九死一生,也难洗这污名。
苗傅眼角的余光扫过阵中将士的神色,心中顿时雪亮。他知道,此刻军心已然浮动,若是再行逼迫,怕是要生出变故。他要的是废立之功,是权倾朝野的尊荣,并非要与大宋彻底决裂。赵构这四条条件,虽处处透着制衡,却也并非不能应允。
他猛地抬手,止住了刘正彦的怒吼,目光如鹰隼般盯住朱胜非:“朱相公!赵构的条件,我二人应下了!但你须得转告赵构,诏书一日不下,我数万大军,便一日不退!若是敢耍半分花样,休怪我苗傅刀下无情!”
刘正彦见状,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苗傅所言乃是实情,只得闷哼一声,狠狠跺了跺脚,震得脚下的冻土裂开一道细缝。
朱胜非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半截。他朝着苗刘二人拱了拱手,声音依旧沉稳:“二位将军放心,老臣这便回禀官家,诏书不日便下!”说罢,他握着玉带的手心已是汗湿一片,转身便踏着没膝的积雪,朝着城楼的方向疾步而去。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他的后背上,竟让他生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恍惚。
城楼之上,赵构正凭栏而立,龙袍的下摆被寒风撩起,露出里面早已湿透的中衣。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城下的动静,每一刻的等待,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当他看到朱胜非的身影出现在石阶尽头,脚步踉跄却不失沉稳时,一直紧绷的脊背,竟是微微一松。
“官家!”朱胜非一步跨上城楼,声音带着风雪的寒意,也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苗傅、刘正彦二人,已然应下了四条条件!只是他们说,诏书一日不下,大军一日不退!”
赵构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他望着朱胜非手中那柄完好无损的玉带,轻轻点了点头:“应下了便好……应下了便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这漫天风雪倾诉。朱胜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终究是咽了回去。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传旨。”赵构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却带着一股彻骨的疲惫,“召兵部侍郎李邴,即刻登楼,草拟禅位诏书!”
守在拐角的内侍,连忙躬身领命,踩着厚厚的积雪,跌跌撞撞地朝着城楼之下奔去。北风呼啸着灌入城楼,将赵构的声音吹散在风雪之中,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见一道身影,顶着漫天风雪,快步登上了城楼。来人正是兵部侍郎李邴,他身上的青色官袍被雪水浸透,头发上凝着一层白霜,靴子上沾满了泥泞,显然是闻讯之后,匆匆赶来。他一进城楼,便看到了凭栏而立的赵构,以及他龙袍上那片刺目的血迹,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臣李邴,参见官家!”
赵构缓缓转过身,望着跪在雪地里的李邴,轻轻摆了摆手:“免礼吧。李卿,你且起来。”
李邴依言起身,垂首侍立在一旁,目光不敢直视赵构那张憔悴的脸。他早已知晓城下之事,心中亦是翻江倒海,却只能强忍着悲愤,静待天子旨意。
赵构走到城楼中央的一张案几前,案上摆着一方砚台,一支狼毫,一叠明黄的绢帛。寒风卷着雪粒吹过,绢帛被吹得簌簌作响。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绢帛上的寒气,声音低沉而沙哑,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卿,朕要你草拟诏书,便依朕的口述,一字一句,不得有误。”
李邴连忙躬身应道:“臣遵旨!”说罢,他快步走到案前,提起狼毫,伸手去蘸砚台中的墨汁。却不料这雪天酷寒,墨汁早已凝结成冰,他只得对着砚台哈了几口热气,又用手指轻轻化开冰碴,这才蘸上了浓墨。
赵构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目光飘向了远方,仿佛看到了汴京城的宫阙,看到了北国雪原上的囚车,看到了流离失所的百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缓缓响起:
“朕自即位以来,夙兴夜寐,常怀中兴之志,奈何德薄能鲜,致强敌欺凌,金寇肆虐,中原陆沉,二帝蒙尘而不能救。”
李邴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颤,一滴浓墨落在绢帛上,晕开了一个墨点。他连忙稳住心神,屏住呼吸,一笔一划地将这句话写了下来。笔尖划过绢帛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城楼之上,显得格外清晰。
赵构的目光,落在了城楼之下那片黑压压的叛军大营上,眼中满是悲凉:“金人铁骑所至,赤地千里,百姓流离,饿殍遍野。每念及此,朕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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