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曾经的工业园顺利搬迁,水源地危机解除!(2/2)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汇聚到了主位上的江澈身上。那目光里混杂着理所当然的期待,不容置疑的信服,以及对即将见证历史的亢奋。
“西海新城”,这个名字在今天之前,还只是一个内部的代号,一个图纸上的规划。可现在,它已经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在戈壁滩上野蛮生长的奇迹。
乔振东的声音还在回响,他没有停下,而是用一种近乎描摹的语调,为所有人展开了这幅“甜蜜烦恼”的画卷。
“同志们,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上周,新城的常住人口正式突破了十万。我们最初规划的工人宿舍区,现在已经自发形成了三条商业街。卖烤串的,开小卖部的,甚至还有一家电影院和两家KTV。省人民医院和省实验中学在那边设立的分院分校,入学率和就诊率已经快要赶上省城的本部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
“一个星期前,新城自发组织的‘戈壁音乐节’,吸引了周边几个省超过三万名年轻人开车过来。现在,‘去西海新城看星星’,已经成了社交网络上的热门话题。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工业园,它有自己的脉搏,自己的呼吸,它正在变成一座真正的城市。”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议论声。
这个由江澈一手催生出来的“怪胎”,其成长的速度和形态,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它像一株被注入了超级生长激素的植物,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而一棵树,需要园丁。一座城,自然需要市长。
“一座有十万人口,并且还在以几何级数增长的城市,不能再处于‘野蛮生长’的状态了。”乔振东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江澈身上,掷地有声,“它需要一个懂它、爱它、并且亲手缔造了它的‘市长’。这个人选,除了江澈同志,我们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没有。
所有人的眼神都给出了这个答案。
江澈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市长?
一座从无到有,未来可能发展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口的新兴城市的“开荒市长”?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人生将和这座城市彻底绑定。他将负责它的规划、建设、财政、民生、教育、医疗……他将有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文件,解决不完的邻里纠纷和家长里短。
他将从一个只需要喝茶看报的“甩手掌柜”,变成一个二十四小时待机的“超级保姆”。
这哪里是提拔?这分明是判了无期徒刑,而且还是终身监禁,永不假释!
他内心那个穿着沙滩裤的小人,已经吓得从躺椅上摔了下来,抱着脑袋,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不行,绝对不行。
他必须拒绝。
可是,怎么拒绝?
说自己能力不行?全瀚海省的人民都不会答应。
说自己身体不好?他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后脚就指挥着项目创造了奇迹。
说自己不想干?那更是天方夜谭,他苦心孤诣营造的“深藏功与名”的高人形象将瞬间崩塌。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了一个无法下来的高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澈的脑子以一种求生本能驱动的速度飞快运转。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看着那条代表着水位回升的曲线时,心中泛起的那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抓住了它。
江澈缓缓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那些期待的面孔。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从这里,看不到那座新城。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就在那片戈壁的深处,像一颗刚刚点亮,却光芒万丈的星辰。
“谢谢省长,谢谢同志们的信任。”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讨论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是,这个‘市长’,我不能当。”
话音一落,满堂哗然。
周建国和乔振东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他们想过江澈可能会谦虚地推辞一番,但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斩钉截铁。
“为什么?”周建国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对江澈的决定感到不解。
江澈收回目光,看向周建国,眼神清澈而坦诚。
“书记,省长,我想问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建这座新城?”
这个问题让众人一愣。
不等他们回答,江澈便自问自答:“是为了搬迁那些高耗水的工业园,是为了保住塔里木河的水源,是为了让瀚海省的子孙后代,有水喝,有饭吃。”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
“它的‘根’,是生态。它的诞生,是为了纠正我们过去犯下的错误。所以,这座城市的管理者,首先应该是一个‘生态的守护者’,而不是一个‘经济的建设者’。”
这番话,让周建国和乔振东陷入了沉思。
江澈继续说道:“我,江澈,是一个工程师,一个项目经理。我的任务,是把‘西海工程’这个项目,按照图纸,按时、按质、按量地建好。我擅长的是和数据、图纸、机器打交道。”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奇特的、自嘲般的诚恳。
“但一座城市,它不是机器,它是活的。它需要的是长期的、细致入微的、充满人情味的治理。我可能会算出一个水泵的功率,但我算不出一个孩子上学需要走多少步。我能规划出一片工业区的布局,但我规划不出一片社区里,邻里之间最舒服的距离。”
“让一个工程师去当市长,就像让一个外科医生去当幼儿园园长。他或许能保证孩子们不生病,但他给不了孩子们温暖的拥抱和睡前的故事。”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江澈这番闻所未闻的“市长论”给镇住了。
他不是在推辞,他是在用一种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逻辑,阐述一个深刻的道理:专业的人,应该做专业的事。
“那……那谁合适呢?“一个副省长下意识地问道。
江澈笑了笑,他终于抛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合适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的目光,转向了会议室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皮肤黝黑,面容沧桑,手上全是老茧,看起来不像个干部,更像个老农。
他是瀚海省环保厅的副厅长,马长青。一个一辈子都在跟风沙、污染打交道,性子又臭又硬,在官场上处处碰壁的老环保。
“马厅长,为了塔里木河的水,您写了多少份报告,跟上级拍了多少次桌子?”江澈忽然问道。
马长青愣住了,他没想到总指挥会突然点他的名,他张了张嘴,呐呐地说:“不……不记得了……”
“我记得。”江澈的声音清晰无比,“从十五年前开始,一共是三十七份报告。您为了保护一片胡杨林,曾经在推土机前面躺了三天三夜。为了调查一个企业的排污口,您曾经掉进过齐腰深的污水渠里。”
江澈说的这些事,在场的很多人都当成笑话听过。一个不识时务的愣头青,一个官场上的“堂吉诃德”。
可此刻,从江澈嘴里说出来,这些“笑话”,却变得无比沉重,甚至有些悲壮。
马长青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没想到,自己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固执的“傻事”,竟然还有人记得如此清楚。
江澈的目光重新回到周建国和乔振东脸上。
“书记,省长。我们需要一个把这座城市的生态底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我们需要一个知道每一棵树、每一条河的脾气的人。我们需要一个能真正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在戈壁滩上建起这座城市的人。”
“这个人,不是我。”
“是马长青厅长这样的,为瀚海的生态,流过血,流过汗,甚至流过泪的人。”
死寂。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周建国看着江澈,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江澈不是在推辞,更不是在谦虚。
他是在为这座新城,寻找“灵魂”!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座城当成一个政绩工程,一个经济增长点。他把它当成一个“作品”,一个承载着瀚海省未来的生态圣地。
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建筑师。建好房子后,他要找一个真正懂得如何生活、如何爱护这个家的人,来当主人。
这份胸襟,这份远见,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官员的范畴。
这是一种近乎“造物主”般的视角!
乔振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原以为江澈的“举重若轻”和“无为而治”已经是管理的最高境界,现在才发现,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江澈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他总能在所有人都盯着眼前利益的时候,看到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后的事情。
他不仅在建一座城,他还在为这座城,确立一个永远不能动摇的“价值观”!
“我同意。”
周建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他站起身,走到马长青面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向这位衣着朴素、满脸错愕的老环保,伸出了手。
“长青同志,瀚海省的未来,这座新城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
会议结束了。
江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虚脱。
他成功地,又一次把一口足以噎死自己的“大锅”,甩了出去。
而且甩得如此漂亮,如此大义凛然。
他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把自己重重地扔进沙发里,只想就这么睡到地老天荒。
可他刚闭上眼睛,周建国的秘书王海就敲门进来了。
“江总指挥,周书记请您过去一下,有要事相商。”
江澈怀着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悲壮心情,走进了周建国的办公室。
周建国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江澈啊,”他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你知道吗,今天在会上,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江澈的心提了起来。
周建国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中央要把你派到瀚海来,为什么要把‘西海工程’交给你。”
“因为,你不是来当一个官的。”
周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是来给瀚海,给整个西部,树立一个榜样的。一个关于发展,关于未来,关于人与自然该如何相处的榜样。”
江澈的嘴角抽了抽,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周建国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所以,一个‘市长’的位置,太小了,它会束缚住你的手脚,局限你的视野。”
“你的舞台,不应该只是一座城。”
江澈的心里,警铃大作。
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只听周建国继续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正式向省委常委会提议,并上报中央组织部。鉴于你在‘西海工程’中表现出的卓越领导才能和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
周建国停顿了一下,看着江澈,一字一顿地宣布了那个让他如坠冰窟的决定:
“增设一名瀚海省省长助理,专门负责协调推进‘西海工程’及全省范围内的生态文明建设。这个人选,就是你。”
“书记,同志们,老工业园搬迁了,水源地保住了。但是,一个新的‘甜蜜的烦恼’也出现了。”乔振东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江澈身上。
“我们的‘西海新城’,发展得太快了!原计划只是一座工业园,现在,人口已经突破了十万,各种配套产业、商业服务自发聚集,它已经俨然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在戈壁滩上长出来的新城市!”
他顿了顿,抛出了那个让江澈汗毛倒竖的问题。
“一座城市,不能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这个‘市长’,谁来当最合适呢?我看……”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乔振东的视线,“唰”的一下,齐齐聚焦在了江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