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科举余波平(2/2)
这天傍晚,周明远正在油灯下批改娃子们的作业,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当年和他一起赶考的同窗,如今在县学当教谕的刘举人。刘举人看着屋里的土炕课桌,又看了看周明远手上磨出的茧子,叹了口气:“明远,你当年文章写得最好,若再考一次,必能中举。如今屈就在乡野,不觉得可惜吗?”
周明远没说话,只是把一本作业递给他。那是个叫狗蛋的娃子写的,歪歪扭扭的字里,记着自家菜地的收成:“菠菜:三月种,五月收,一畦收十五斤,换了三斤盐;黄瓜:四月种,六月收,卖了二百文,给爹买药……”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你看,”周明远指着那个笑脸,“以前我写的文章,只有考官能看懂;现在我教的字、算的账,能让娃子们记下家里的收成,能让乡亲们多换点盐、多买副药——这不是屈就,是踏实。”
刘举人看着那本作业,又看了看窗外。月光下,乡学的院子里晒着乡亲们送来的新麦,风一吹,麦香混着泥土味飘进来。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县学教的那些“之乎者也”,学生们背得滚瓜烂熟,却分不清麦子和韭菜。再想想刚才来时,路上遇到几个老农,提起周明远,都说“那先生是个好人”,那语气里的敬重,比他在县衙听的“刘教谕大人”要真得多。
“我带了些新印的农事书,”刘举人放下手里的包袱,语气软了下来,“县学那边……也想请你去讲讲,怎么把学问教得让百姓能用得上。”
周明远笑了,把油灯拨亮些:“成啊,不过得等我把这季的播种图画完。对了,让娃子们多带些算盘,光会背‘九九歌’不行,得真能算出自家粮仓有多少粮才行。”
窗外的虫鸣渐起,屋里的算盘声又响了起来,和着娃子们的读书声,在月光里荡开。周明远看着墙上贴的“算学口诀”,突然觉得,当年落榜时的沮丧,早就被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磨成了暖烘烘的踏实。所谓体面,哪里是金榜题名时的红袍加身?不过是你教的人能笑着记下自家的收成,能靠着你的学问多挣一口饭吃——就像此刻,风里的麦香,炕上的笑声,还有老农们递来的那碗热汤,都是比状元及第更沉的分量。
天快亮时,周明远在教案本上写下一行字:“文以载道,道在田畴。”字迹不如当年写策论时工整,却带着泥土的温度,在晨光里泛着朴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