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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这坡修得,比登天还讲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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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杏花村的灯火却比往常亮得久。

柴房屋檐下,一盏用废陶罐改造成的菌灯静静燃烧,幽绿微光映着苏念安瘦小的身影。

她跪坐在桑皮纸上,指尖轻抚炭条拓下的斜坡图样——那是一道缓而沉稳的斜直线条,两侧嵌槽导水,中央承重轨清晰分明,像是大地伸出的手掌纹路,温柔地托住每一个脚步沉重的人。

“这次不是修门槛。”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围坐一圈的“最小工坊”成员,“是要修一条谁都走得进的路。”

孩子们屏息听着,眼神亮得像星子落进了泥巴堆里。

李小豆蹲在最前头,手指沾着灶灰在地上比划:“轮椅进来不能打滑,雨天也得稳。”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作为新晋灯守,他曾亲眼见过谢云书在暴雨夜里挣扎于台阶之上,指节发白,呼吸急促,却一声不吭。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伤不在脸上,而在脚下走过的每一步。

罗十七拄着木杖站在门口,听见这话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们这帮娃娃,还真想干大事?”可话音未落,他自己就蹲了下来,用刀尖在泥地上画出一道横截面,“我在军中见过战车坡道,底下要埋碎石排水,不然一场雨就泡烂了根基。”

他说完抬头,正对上苏念安清澈的眼睛,顿时哑然失笑:“行吧,我这把老骨头,给你们当个技术顾问。”

当晚,柴房没熄灯。

孩子们分成三组:一组捣碎陶片混入稻草灰,一组熬煮菌浆渣做粘合剂,第三组则负责调配比例、压制成型。

试了三次,全都失败——要么太脆一踩就裂,要么太黏沾满泥巴,连蚂蚁都爬不上去。

第四次,是李小豆突发奇想:“要是加点酒糟呢?苏娘子酿酒时说过,酒气能养菌、暖土。”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众人回头,只见厨房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糯米团,旁边还搁着一小桶深褐色的湿料,气味微酸带香,正是酿酒剩下的陈年酒糟。

没人看见是谁放的。

但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柴房时,那桶酒糟已被悉数拌入黄泥之中。

有人悄悄在工坊门口钉上一块旧木牌,上面写着配方:

【基底:黄泥六成,酒糟二成,菌丝渣一成,稻草灰半成,细陶粒半成;阴干七日,火烤定型】

落款只有三个字:第七小组。

苏晚晴从厨房走出,瞥见那块木牌,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转身又钻回灶台边忙活去了。

她不说破,也不夸奖,只是每日蒸的糯米团多了两屉,晾晒的菌粉分量翻倍,甚至连酿酱用的陶瓮都腾出两个空的,摆在院角任人取用。

她依旧像个局外人,可她的影子早已渗进每一寸泥土。

施工那天,全村都来了。

不是来看热闹,而是来见证。

老人们拄着拐,蹲在院墙外咂嘴:“哎哟,你们家门槛越修越低咯,是不是规矩也松了?”

话音未落,檐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

谢云书坐在竹席上,手中正翻晒几味易潮的药材。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身形清瘦,脸色仍显苍白,可眼神沉静如古井。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望着那正在铺设的地基,淡淡道:

“门槛高,挡的是人;心门窄,伤的是情。”

人群一静。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缓,却像一根针,轻轻挑开了尘封的记忆:

“当年我跨进来时,也是被人背过的。”

风忽然停了。

有妇人低头抹泪。

谁不记得那个雪夜?

北风割脸,大雪封山,苏晚晴背着咳血不止的“病媳妇”,一脚深一脚浅冲进家门,肩头结满冰霜,膝盖砸进门槛裂缝都不曾停下。

那时人人都说她傻,娶个痨病秧子回来,迟早拖死自己。

可谁能想到,那场背负,竟成了日后万千人得以通行的起点?

此刻,夯土层已铺至第二层,孩子们喊着号子,将掺了酒糟与菌丝的新料层层压实。

罗十七亲自指挥,在底部埋入碎石暗渠;李小豆则带着灯守队,在表面均匀撒上细陶粒,再以低温窑烘片刻,形成一层涩而不糙的防滑面。

夜幕降临时,整条斜坡初具雏形。

它不高,不张扬,甚至尚未完工,可当月光照下来,那些嵌入泥土的陶粒泛着微光,宛如一条通往人间温情的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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