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迎接新春(三)(2/2)
小堂舅关掉水枪,回过头,看见是他,咧开嘴笑:“哟,大老板回来了!来来来,帮舅洗车!”
这就是小堂舅,爽朗,直接,不把他当外人。詹晓阳停好车,把礼物先放进屋里,然后走过去帮忙。
两人一个冲水,一个擦车,配合默契。
“在潮城混得不错啊,”小堂舅一边擦车一边说,“听你爸说,买房了?行啊小子,比你舅有出息。”
“运气好,”詹晓阳谦虚,“还得谢谢舅,之前在潮城没少麻烦您。”
“自家人,说什么麻烦,”小堂舅摆摆手,
洗完车,进屋喝茶。小堂舅家布置得简单,但干净。墙上贴着地图,上面用红笔画着路线——是他跑车的线路。桌上摆着几个对讲机,是车队联络用的。
“明年有什么打算?”小堂舅给他倒茶,是浓得发苦的茶,“继续读书?还是做生意?”
“都做,”詹晓阳说,“书要读,生意也要做。”
“那敢情好!”小堂舅眼睛一亮,“放心,有需要舅舅的地方,直接说。”
“舅,正月初六要去揭城拉货吗?刘家两姐妹要去潮城上班。”詹晓阳问道。
“要的,从初五开始,连着几天都要去拉货。”
“那好,到时候还得麻烦小舅你了。”
“没事,都熟了。”
又聊了一会儿,詹晓阳起身告辞。小堂舅送他到门口。
从最后一家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太阳升到头顶,暖洋洋的。
詹晓阳骑着摩托车,肚子开始咕咕叫——每家都喝茶,那浓茶刮肠,早饿得不行了。
他想起前世常去的一家小店——“三强食店”,就在镇子东头,做的都是本地家常菜,味道地道。一拧油门,摩托车往镇子方向驶去。
食店不大,就四五张桌子,但收拾得干净。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系着围裙,正在灶前忙碌。见有客人,抬头招呼:“吃点什么?”
“一份豆干炒韭菜,一份鱼饭,”詹晓阳熟稔地点菜。
“好嘞,稍等。”
菜很快上来。豆干炒韭菜,豆干煎得金黄,韭菜翠绿,油亮喷香。鱼饭是用新鲜的草鱼,去骨切块,用姜丝、豆豉蒸熟,鱼肉鲜嫩,汤汁拌饭一流。例汤是萝卜排骨汤,清甜。
詹晓阳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豆干炒韭菜。入口,豆干外焦里嫩,韭菜爽脆,蒜香浓郁。
是记忆里的味道,一点没变。又吃了一口鱼饭,鱼肉鲜甜,豆豉咸香,拌着米饭,简直绝配。
他埋头吃起来,吃得很快,很香。又在外半年,吃过潮城的海鲜,吃过江城的火锅,但只有这最普通的家乡菜,最能抚慰肠胃,也最能抚慰乡愁。
吃完,付了钱。走出食店,阳光正好。他骑着摩托车直接回了家。
下午,他在村里转了一圈。去了几家要好的邻居家和房亲家。都没多坐,就是送点小礼物,喝杯茶,说说话。
这是老家的规矩,人情往来,重在心意。
傍晚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准备晚饭。
“回来了?”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洗洗手,准备吃饭。”
“好。”
他洗了手,走到院子里。夕阳西下,天边是一片绚烂的橘红。
远处有零星的爆竹声,近处有母亲炒菜的声音,父亲和弟弟说话的声音。
这些声音,这些气息,这些光影,构成了记忆里最温暖的年。
第二天,腊月二十八了。
一大早,詹晓阳就去了镇上的市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都是来置办年货的。
他挤在人群中,买了鱼,买了肉,买了蔬菜,买了水果……大袋小袋的,双手都满了。
回到家,母亲已经在院子里烧水了。一口大铁锅架在砖灶上,水已经滚开,冒着白色的蒸汽。旁边放着几个大盆,和一把刀。
“晓阳,来帮忙汤鸡。”母亲说。
“汤鸡”是老家的说法,就是杀鸡。这是过年的重要仪式,几乎每家每户都要汤上五六只鸡鸭,主要用于除夕的祭祀、拜神。
詹晓阳挽起袖子,走过去。母亲从鸡圈里抓出一只大公鸡,鸡冠鲜红,羽毛油亮,在阳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它似乎知道命运,拼命扑腾,咯咯直叫。
母亲的手法很熟练。她一手抓住鸡翅膀和鸡头,另一只手拿刀,在鸡脖子上飞快一抹。鲜血涌出,流进准备好的碗里。鸡挣扎了几下,渐渐不动了。
“放到盆里,浇热水,”母亲吩咐,“等下好拔毛。”
詹晓阳照做。滚烫的热水浇在鸡身上,白色的蒸汽升腾,带着禽类特有的气味。等水稍凉,他开始拔毛。
这活需要技巧,要趁热,力道要适中,不然会连皮一起撕下来。
他拔得很仔细,一根根,一片片。鸡毛在盆里堆积,像白色的雪。拔完毛,开膛,清理内脏。母亲在一旁处理鸭,动作同样麻利。
院子里热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热水的混合气味。但这气味,在年关时节,非但不让人觉得不适,反而有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温暖。
它预示着丰盛,预示着团圆,预示着新年的到来。
父子三人忙了一下午。汤了三只鸡,两只鸭,鹅肉已经有现成的了。
处理干净的鸡鸭挂在檐下,母亲开始腌制——一会要用大锅把这些肉要卤起来,才能存放多天。
傍晚时分,工作才告一段落。詹晓阳洗了手,手上还残留着禽类的气味。
这就是年。不是商场里精致的礼盒,不是酒店里丰盛的宴席,就是这些最朴素的、最接地气的准备。
从置办年货,到汤鸡宰鸭,到腌制卤煮,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仪式感,都连接着土地,连接着传统,连接着血脉。
腊月二十八,就这样过去了。而除夕,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