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车床与千纸鹤（1990．12．24）（2/2）

营养液滴到第七十三滴时，方清墨突然掀开丈夫的棉被。手术疤痕上的敷料翘起边角，她用胶布重新贴成雪花状：当年围裙烧穿的银河，倒比现在这些医用胶带拼的雪花真。她指尖抚过李玄策锁骨下的灼痕，车刀蹦出的火星子，可比电凝刀烫得深。

窗外飘进零星雪花，她慌忙关紧换气窗：小心！这雪片子沾着化疗药味儿，可比当年铁屑混着机油的雪水脏。玻璃上的霜花渐渐凝成齿轮形状，你呵气融化防护玻璃冰花时，鼻尖挂的霜可比现在这些医疗管冷凝水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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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晒软了不锈钢千纸鹤，方清墨突然将它按在丈夫喉结处。当年你说车床震频能传情，金属翅翼贴着气管切开套管振动，现在倒成了唤醒你的声带。她将千纸鹤转向心电监护仪，你看，蓝光映着鹤影，倒比车刀削铁时的火花开得艳。

呼吸机突然报警，她却从容调节氧浓度：那年车床过载报警也这般嚎。参数旋钮在她指间转动，你教我微调进给量时，手背青筋暴得可比现在这些输液管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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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降临时，方清墨从帆布包底翻出半截麻花辫。发丝间缠着暗红铁锈，在夕阳下宛如凝固的血琥珀。护工说私人物品要消毒，她将发辫绕在丈夫腕间，当年藏在机床罩里的千纸鹤，不也是见不得光的私藏？

夜班护士来换药时，她正用棉签蘸水描摹丈夫唇形。车刀削出的鹤喙，她忽然笑出泪花，可比现在这些医疗钳温柔。碘伏棉球擦过李玄策下颌的胡茬，多像当年铁屑扎进围裙的触感，三十年的光阴在消毒水里泛起细碎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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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漫过千纸鹤时，方清墨突然解开病号服纽扣。她心口的齿轮吊坠与不锈钢鹤影重叠，在监护仪蓝光里咬合成传动的星图。当年说好车床老朽时拆零件打婚戒，她将鹤翅卡进吊坠轮齿，现在倒成了IcU里的星空仪。

监测电极片突然脱落，她却不急着粘贴：就像那夜车刀崩刃时，你徒手抓铁屑的莽撞。指腹抚过丈夫掌心陈年烫伤，现在这些医疗胶印，倒比当年机油浸的掌纹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