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雨中辩经（2001年春）（1/2）

春雨裹着槐花香漫过青瓦檐角，将幼儿园朱漆斑驳的廊柱洇成赭红色。李念墨蹲在窗棂下，小手捏着半截粉笔，在青砖地上勾画《心经》残句。粉屑沾在她鸦羽似的睫毛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这是方清墨怀胎时夜夜抄经染的习性，竟似顺着脐带融进了骨血里。

墨丫头，仔细粉笔沫迷了眼。李阿嬷提着铜壶过来添茶，瞥见地上无眼耳鼻舌身意几个字，腕子一抖，滚水泼湿了绣着字的棉布鞋面。这鞋还是去年浴佛节时，李玄策追着个偷供果的毛贼，踏破三双皂靴换来的功德鞋。

檐角铜铃忽地叮当乱撞，雨帘里现出双沾满泥星的僧鞋。明觉教授擎着桐油伞转过照壁，伞面绘着的十八罗汉图被雨珠浸得鲜活起来，持珠罗汉的眼珠正巧映着廊下晃动的灯笼，乍看竟似在朝窗边女童挤眼。

小檀越好灵慧的眼。老和尚刚抖落袈裟上的槐花瓣，便见个青杏色身影窜到跟前。李念墨踮脚拽住他腰间绦带，银锁片撞在菩提串上，惊得藏在经卷袋里的金翅雀扑棱棱乱飞：老师父说谎，这雀儿分明饮过醍醐的。

李阿嬷手里的铜壶砸在石阶上。她想起去年腊八，玄策带着五岁的念墨去大相国寺查香油失窃案，归来说孩子在藏经阁对着罗汉像咯咯直笑，硬说持珠罗汉偷吃了她的糖莲子。

明觉捻动佛珠的手指蓦地僵住。念墨已攀着老和尚的膝盖爬上香案，发间银铃铛叮咚作响：《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可这雀儿...她突然掀开经卷袋，捏住金翅雀的喙，舌底怎还沾着糖霜？

雨声骤然滂沱，混着沙弥们晚课的诵经声涌进窗棂。念墨忽然赤脚踩上青砖，足弓沾着粉笔灰，在色不异空四个字上印出朵墨兰胎记。她仰头望着明觉眉心那颗朱砂痣，眼瞳亮得骇人：老师父的罗汉伞少了持珠那位，可是被我的糖莲子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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