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铜绿与冰晶(黎明前)·启封酒(卯时)(1/2)
晨光染红八卦井台时,李玄策忽然起身走向西厢房。榆木柜最深处,藏着二伯转业时赠他的冻土豆项链——用美军炮弹引信改造的吊坠里,封存着上甘岭的雪粒。
其实当年拼酒......三哥突然嗤笑出声,二伯悄悄给你的酒爵抹了醒酒膏。不然你以为就那三杯山葡萄酒......笑声惊起梁间栖鸟,振翅声里二十年前的月光重新洒落:十七岁的李玄策醉倒在晒谷场,怀里紧抱着二伯从朝鲜带回的蓝皮本,封底烫着永不褪色的五角星。
寅时末的霜雾裹着老宅,西厢房的木门在潮湿中胀得几乎嵌不进门槛。李玄策的布鞋碾过青砖缝里的薄冰,碎响惊醒了门楣上沉睡的蛛网。他俯身拨开榆木柜最底层的靛蓝土布,食指关节抵住那道贯穿柜板的裂痕——二十年前三哥偷藏旱烟时劈开的缺口,此刻正吞吐着1938年铜锁剥落的绿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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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木屑扎进铜锁豁口的瞬间,李玄策听见金属的呜咽。不是锁簧弹开的清越,倒像是当年二伯擦拭军号时,总爱对着夕阳吹响的那个降调。柜中涌出的松脂味混着朝鲜的雪气,冻土豆项链从褪色的立功证书上滑落,引信外壳擦过他的虎口,溅起一串碎玉般的清音。
梁上三只越冬的雨燕倏然惊飞,翅尖扫落的陈年积灰迷了人眼。李玄策屈膝去捡吊坠时,膝头旧伤突兀地泛起酸麻——那是十七岁醉酒跌进晒谷场麦垛落下的病根。指尖触及冰凉的弹壳纹路刹那,1952年的风雪呼啸着灌满耳蜗。
松涛声在鸭绿江对岸冻结成冰棱。二伯的军靴陷进三尺深的雪窝,刺刀挑开压缩饼干铁盒的声响,惊落了松枝上蜷缩的雾凇。铁盒内壁结着冰晶的雪粒坠入弹壳凹槽时,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半块炒面,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了咸腥的血沫子。
留着,等春天。二伯用冻裂的手帕裹住炮弹引信,黄铜外壳映出他眉骨上新添的伤疤。敌机投下的燃烧弹还在山坳里冒烟,融化的雪水渗进战壕,在他绑腿下积成泛着油光的冰镜。某个蜷缩在防炮洞的深夜,他用军刺在引信底部刻下五道凹痕,每道刮痕里都嵌着不同时辰的雪粒。
叮——
吊坠撞上青砖地的脆响将李玄策拽回现世。晨光恰巧漫过窗棂,铜绿斑驳的弹壳里,六十年前的雪粒正在水晶夹层中流转浮沉。三哥的皂靴声从廊下传来,带着谷仓特有的霉味:当年你抱着蓝皮本说醉话,把二伯的军功章错认成糖块啃。
李玄策摩挲着吊坠底部的刻痕,冰晶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抖开细碎的银河。东厢突然传来陶瓮启封的闷响,二十年前埋下的山葡萄酒香,混着门缝渗入的霜气,在铜绿与冰晶之间织出一张透明的时光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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