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褪色的铁盒·蓝皮本(寅时)(2/2)
阁楼忽然灌进穿堂风,将纸片卷向敞开的樟木箱。方清墨伸手去抓,指尖却触到箱底某件冰凉的物事。当她举起那片薄如蝉翼的枫叶时,李玄策的银镯正巧折射过一缕晨光,细若游丝的金线在叶脉间游走,显露出针尖刻就的密语。
冻土豆比炒面甜。李念墨的声音从楼梯转角飘上来,带着陈年米酒般的浑浊,二爷爷总说这话,当时我们以为他在说胡话。
铁盒内侧的搪瓷早已斑驳,唯有盒底凝结的黄油与血渍依旧鲜亮。两种截然不同的液体在半个世纪的沉寂中相互吞噬,最终定格成波斯挂毯般的诡异纹样。方清墨用棉签蘸取蒸馏水轻拭,忽然听见铁盒深处传来类似怀表齿轮的咬合声。
这原本是装美军压缩饼干的。大哥不知何时出现在阁楼门口,军用水壶在他腰间晃荡,壶身弹痕在阴影里闪烁,二伯从长津湖带回来的,说铁盒比闹钟准。他布满老茧的拇指抚过盒盖边缘的凹痕,每逢阴雨天,盒盖就会自己震动,像在给地底下的人发电报。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簌簌作响,铁盒在方清墨膝头剧烈颤动起来。盒底的血渍花纹开始渗出细密的水珠,1952年的枫叶无风自动,叶脉间的刻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李玄策的银镯突然滚落在地,镯心嵌着的微型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阁楼东北角的承重梁。
当第一滴梅雨穿透瓦缝砸在铁盒上时,方清墨终于看清那些暗红色纹路的真容——那不是随机的污渍,而是用血渍绘制的等高线地图,蜿蜒的曲线在某处山坳形成漩涡状的标记。蓝皮本的内页无风自动,停驻在夹着银杏书签的那页,泛黄的纸上赫然拓印着同样的地形图,只是坐标旁多了一行小楷:寅时三刻,北斗倒悬。
阁楼外传来遥远的雷鸣,像是某种巨型铁盒在云层深处震动。李念墨的银镯突然迸发出冷冽的蓝光,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网格。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方清墨看见铁盒里的血渍地图正在地板上蔓延,与五十年前飘落的枫叶遗言缓缓重叠,最终在东北角的承重梁下汇聚成暗红色的光斑。
作者注:春妮是二伯小时候订的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