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喜幛暗礁(1995夏)(2/2)
玄策该敬未来岳丈一杯。跑堂突然递来温好的花雕,酒壶嘴上的铜绿剥落处,露出半截德迅工牌的编号。李玄策仰脖饮尽时,瞥见酒液在杯底漩涡中形成个微型抓斗形状——正是拆船厂龙门吊上失踪的那只。
方清墨在洗手间镜前补妆,发现翡翠坠子背面黏着墨鱼骨粉。她蘸着自来水涂抹镜面,粉末在潮湿中渐渐显形——竟是王主任的轿车牌号。镜中忽然闪过船老大的羊皮袄,她转身时撞翻皂盒,雕花肥皂滑进地漏的轨迹,与去年渡轮倾斜时铜壶滚动的路线完全重叠。
回到席间,李父正用烟斗敲着防汛日志:这五四年潮汛记录里,藏着……话音被窗外货轮汽笛截断。李玄策看见他烟斗嘴在地图霉斑上戳出的洞眼,正对应着今年刚加固的防浪堤缺口。方父突然起身碰杯,西装后摆掀起的风带落桌布——牡丹花纹在落地瞬间,竟与走私船上的油布图案严丝合缝。
暴雨暂歇时,两家人站在滴水檐下等黄包车。方母旗袍上的葡萄扣突然崩落,滚进阴沟盖板的缝隙。李玄策蹲身去捡,看见污水里漂着的墨鱼骨正拼出虹口仓库字样,混着氰化钠结晶的暗流,将字迹冲成张彩凤的侧脸。
这喜幛子还是用杭纺好。李母摸着方清墨的旗袍料子,指尖在缠枝莲纹样上划动。暗纹里掺着的金线突然勾住她顶针,扯出的丝线在暮色中泛出浪琴表链的冷光。街角突然传来板车轱辘声,周卫国推着满车樟木箱经过,箱角铁包边在地面擦出的火星,恰似防汛站雨布燃烧时的光点。
当夜李玄策翻开提拔通知书,发现钢印的船锚图案在台灯下投出倒影——锚爪正抓着个模糊的1997。方清墨拆开龙凤镯的红绸布,金镯内壁的浪花纹在月光中流动,渐渐显露出三号码头的经纬度坐标。远处江面传来渡轮汽笛,声波震得翡翠坠子轻颤,将梳妆镜上的墨鱼骨粉抖落成微型航海图。
晨雾漫进弄堂时,李母发现蓝布褂的靛蓝缝线全数褪色。褪下的染料在搪瓷脸盆里汇成股暗流,水纹中浮出王主任的鳄鱼皮鞋印。她泼水时,水流在晒衣场石板上蜿蜒出的形状,正是当年防汛日志里被烟斗戳穿的潮位记录。
方父在书房擦拭铜镇纸,突然发现底座沾着婚宴上的糖醋汁。褐红色污渍在放大镜下显出成串集装箱编号,某个被圈中的号码旁,墨鱼骨粉正拼出李玄策的新办公室门牌。窗外晾晒的喜被被风吹鼓,被面牡丹纹在阳光下投出阴影,花蕊处正是拆船厂抓斗的铸铁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