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柴房的旧扁担与墙角的草绳(2/2)
灶台上的粗瓷碗盛着半盏残茶,茶渍在碗底洇出浅褐色的圈,像幅没画完的写意画。小妹踮着脚够灶台上层的陶罐,指尖刚碰到罐沿,就被娘拍了下手背:“那是腌芥菜的老卤,酸得能掉牙,你也敢碰?”
“姐说里面泡着的石头好看。”小妹嘟囔着缩回手,眼睛却还盯着陶罐——里面浸着块玛瑙色的鹅卵石,是去年在河滩捡的,被老卤泡得愈发透亮,倒成了灶台上的小景致。
娘揭开蒸屉,白雾腾起裹住半间厨房,笼屉里的玉米馍憨乎乎地鼓着,麦香混着碱面的微涩漫开来。“你姐那是哄你玩,”她用布垫捏起个热馍,吹了吹递过来,“快吃,凉了就硬了。”
我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小妹举着馍往灶膛里塞——她总爱把掰碎的馍喂给灶火,说“火爷爷也得吃饭”。火光在她脸上跳,映得那截被柴火熏黑的灶膛沿儿发亮,那是她刻着“小灶”的地方,歪歪扭扭的,像只翘着尾巴的小兽。
“又给灶王爷上供呢?”我笑着夺下她手里的馍渣,灶膛里的火星“噼啪”炸了两声,倒像在应和。灶门前的青砖被常年的火烤得发暖,踩上去像踩着块温玉,这是家里最暖和的角落,连冬天的风都绕着走。
娘把腌菜坛子搬下来,坛口的泥封“啪”地裂开细缝,酸香立刻漫出来。“今年的芥菜收得稠,够吃到开春。”她用竹片挑出颗饱满的,往我嘴里塞,“尝尝,比去年的酸得轻些。”
酸涩在舌尖炸开时,灶台上的粗瓷碗突然“当啷”响了声——是风刮的,却像谁在笑。小妹趁娘转身,又往灶膛里丢了块馍渣,火光“腾”地蹿高半尺,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在跳舞。
玉米馍的热气裹着腌菜的酸香,在厨房里慢悠悠地转。灶膛的火舔着柴薪,发出细微的“噬噬”声,仿佛在说:日子就是这样,酸一阵,甜一阵,热乎气儿裹着,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