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灶边的铜壶（1/2）

灶房的角落里，摆着一把铜壶，壶身被熏得发黑，壶嘴却亮得能照见人影。这是奶奶传下来的老物件，据说是当年她嫁过来时带的嫁妆，如今归娘管着，每天清晨用来烧第一壶热水。

天刚蒙蒙亮，娘就会蹲在灶前，用火柴点燃柴草，火苗“噌”地窜起来，舔着铜壶的底。“这铜壶认火，得用松针引着，柴火烧得越旺，水开得越快。”娘一边添柴一边说，额前的碎发被热气熏得微微卷曲。

我趴在门框上看，铜壶在火光里泛着暗红的光，壶盖随着水汽“咔哒咔哒”轻响，像在跟灶膛里的火苗应和。没过多久，壶嘴里就冒出白汽，越来越浓，最后“噗”地顶开壶盖，滚水的响声带着股冲劲，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亮。

“水开了。”娘起身，用抹布裹着壶柄，把热水倒进暖瓶里，动作熟练得像做了千百遍。她的手背上有块浅褐色的疤，是去年烧火时被溅出的火星烫的，“这铜壶性子烈，稍不留意就烫人，跟你爹一个样。”

爹这时正好走进来，听见这话，嘿嘿笑了两声：“它烫人是为了让人喝上热水，我‘烈’是为了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能一样吗？”他伸手想去碰铜壶，被娘拍开：“别碰，烫得很！”

铜壶的壶底积着层厚厚的水垢，像铺了层黄玉。娘说这是好兆头，“水垢越厚，烧出来的水越甜”。可我总觉得那是铜壶老了，长了皱纹。有次我趁娘不注意，用小刀去刮那些水垢，被娘发现了，照着我的手就拍了一下：“傻孩子，这是铜壶的根，刮掉了，它就不认识家了。”

那天中午，我偷喝了半壶凉下来的铜壶水，结果闹了肚子。娘一边给我揉肚子，一边数落：“让你别喝生水，偏不听！这铜壶里的水，就得趁热喝，凉了性子就变了，跟人一样，热的时候暖心，凉了就伤人。”

后来我才知道，这铜壶不仅能烧开水，还能温酒。有回爷爷来家里，娘就把铜壶灌满热水，把装着米酒的小瓷瓶放进壶里，没一会儿，酒就温好了，爷爷喝着酒，咂着嘴说：“还是这老铜壶温的酒对味，比城里的暖酒器强多了。”

铜壶的把手处缠着圈红布条，是去年我用压岁钱买的，娘说这样拎着不烫手。可她总爱解开布条，说“摸着铜把手才踏实”。有次我看见她对着铜壶发呆，嘴里喃喃着：“你奶奶当年用它给我温过奶，现在我用它给你烧开水，这物件啊，比人记得牢。”

入秋后的一个傍晚，下着小雨，灶房里没点灯，只有灶膛里的火映着铜壶。娘坐在灶前，手里纳着鞋底，铜壶在火上“咕嘟咕嘟”煮着姜汤，水汽模糊了壶身，却遮不住那层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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