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窗台的月光与半杯茶(2/2)
窗台的月光又移了些,刚好照在餐桌的玻璃转盘上。转盘边缘放着个青瓷茶杯,里面的茶水剩了半杯,茶叶沉在杯底,形状像只蜷缩的鸟。你认出这是上周他母亲来过时用的杯子,老太太临走前指着这杯茶说“阿延小时候总偷喝我的龙井,说苦的东西才够劲”,当时陆延站在阳台抽烟,没接话,烟灰却掉了满缸。
“尝尝?”他把姜茶倒进白瓷碗里,碗沿印着圈细碎的缠枝纹,是你去年在瓷器店替他挑的,当时你说“这花纹像电影里的月光”,他听了就付了钱。姜茶的热气扑在脸上,混着桂圆的甜香,你抿了一口,发现甜度刚好,不似他平时爱喝的黑咖啡那般凛冽。
“你好像总能把东西弄成我习惯的样子。”他坐在对面,指尖敲着碗沿,目光落在你手腕的红绳上——那是你母亲重病时,庙里的师傅给的,他上次见了就说“这绳结编得比平安结更牢”,今天竟还记得。
窗台的兰草忽然动了动,像是被风吹的。陆延起身去关窗,月光从他身后涌进来,在地板上织成张透明的网,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你脚边。他关窗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忽然看见他窗台的角落里,摆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些银色的细沙——是去年你们去海边拍外景时,你替他装的,当时他说“沙子记时间,比钟表准”,如今罐口的软木塞已经有些变形,却塞得很紧。
“其实林薇走的那天,我也煮了姜茶。”他重新坐下时,碗里的姜茶已经凉了些,“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说‘阿延,这茶太辣了,我喝不惯了’。”他用指腹擦过碗沿的花纹,“我当时没敢抬头,怕看见她眼里的决绝,就盯着这碗茶,看桂圆沉下去,又浮起来,像我们这几年的日子。”
你忽然注意到餐桌的桌布边缘,有处浅浅的烫痕,形状像支烟。这是上个月他失眠时不小心烫的,当时你要换块新桌布,他却说“留着吧,有点痕迹才像家”,此刻那烫痕在月光下泛着浅白,倒像是时光刻下的印章。
窗外的野猫叫了一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鸟。陆延起身去添茶,经过书架时,指尖在最上层的剧本上顿了顿——那是部讲原生家庭的剧本,扉页被他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等天亮”。你想起他曾在采访里说“每个人心里都有片没晒干的角落,得靠自己晒透”,当时他的眼神很亮,像此刻窗台上的月光。
姜茶喝到最后,碗底沉着颗完整的桂圆,你用勺子舀起来,发现果肉里嵌着颗小小的核,形状像颗没长大的星星。陆延看着你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月光下很明显,却比他在红毯上的笑容更真实。
“其实人等的不是不会来的东西,”他忽然说,声音轻得像月光,“是等自己学会跟回忆和解。”
窗台的月光渐渐移向门口,兰草的叶子舒展开来,像是在呼吸。你望着陆延收拾碗碟的背影,忽然明白,那些藏在姜茶里的甜、茶杯底的茶渍、桌布上的烫痕里的,从来都不是忘不掉的过去,而是慢慢学会的珍惜——像这凌晨的月光,不管曾经多歪斜,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