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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寻梦男孩(五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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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九月的重庆还浸在暑气里,嘉陵江的风裹着热气吹过校园,香樟树的叶子被晒得发亮,叶脉清晰得像图纸上的线条。邓鑫元站在机械与制造专业大一新生报到处前,白衬衫领口沾着薄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这是他留校后当辅导员的第一年,红色的迎新横幅在他身后飘着,“欢迎新同学”几个字格外醒目。

眼前的新生们背着蛇皮袋、拎着旧木箱,有的家长扛着被褥跟在后面,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像极了四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也是这样,扛着母亲缝的被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学费,站在兵工院校的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

“邓老师好!”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怯生生地打招呼,手里还攥着录取通知书,边角被捏得发卷。邓鑫元笑着点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钥匙串——那串钥匙上还挂着当年学习实践部的办公室钥匙,铜制的环扣被磨得发亮,边缘光滑得能映出人影。他今年才二十四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青涩,站在学生堆里常被认错。有位拎着行李箱的家长拉着他问“同学,辅导员办公室怎么走”,他也不恼,笑着指完路,转身又帮一个女生把沉重的木箱扛到行李车上,肩膀被勒出淡淡的红痕。

作为机械与制造专业的专业课教师兼大一辅导员,邓鑫元的日子被切割成了精准的碎片,像他画图纸时标注的尺寸,分毫不差。早上六点半,天刚蒙蒙亮,他就准时出现在宿舍楼前,看着学生们揉着眼睛排队去早操,有偷懒的学生想躲在树后,一看见他的身影,立马蔫头耷脑地归队。课间十分钟,他几乎都泡在教室走廊,靠在栏杆上听学生讨论图纸上的误差,有时接过学生递来的图纸,掏出笔就着栏杆圈出错误:“这里的尺寸标注少了公差,就像螺丝少了螺纹,装不上的。”

晚上十一点,查完最后一间宿舍,他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教师公寓。备课到深夜时,桌上的搪瓷缸总泡着浓茶,茶叶是最便宜的散装茶,泡得久了发苦,却能提神。有时改作业到凌晨,窗外的香樟树影投在教案上,像跳动的墨点,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想起当年唐老师也是这样,在台灯下批改他的作业,红笔批注密密麻麻。

“邓老师来了!”这话渐渐成了机械系大一学生的日常暗号。他一进教学楼,原本在走廊里打闹的学生会瞬间站好,说话声都压低了几分;他往食堂窗口一站,正想插队的学生看见他,会红着脸退回去,乖乖排到队尾;有次他穿着运动服去操场跑步,几个在路灯下背单词的学生竟齐刷刷站起来问好,吓得他赶紧摆手:“别站着,继续背,我就是来跑两圈。”

“别这么拘谨。”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邓鑫元拉着几个学生坐在看台上,手里转着个轴承模型——这是他带金工实习时亲手做的教具,金属表面被打磨得发亮,转动时几乎没有声响。“我像你们这么大时,还在堰塘边早读呢。”他指尖捏着轴承,说起高三那年谭云喜陪他练体能的事,说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兵工院校校门时的激动,“机械这行看着枯燥,全是图纸和公式,可每颗螺丝、每张图纸都连着真东西。你们现在在纸上画的线,将来可能就变成机床的齿轮,变成汽车的零件,甚至变成飞机的发动机。”

学生们爱听他讲这些,比起课本上的理论,这些带着生活气息的故事更让他们着迷。有次专业课讲“机械精度设计”,讲到公差配合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枚旧钥匙,举在手里给学生看:“当年我宿舍的锁头,公差大到能插进两把钥匙,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后来我用锉刀磨了半个月,一点点调整锁芯的间隙,才算懂了啥叫‘配合间隙’,也明白了精度有多重要。”讲台下哄堂大笑,后排原本打瞌睡的学生都直起了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手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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