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齐纪八】(2/2)
南齐东昏侯在东宫时,就不好好学习,只知道无节制地嬉戏;性格迟钝,沉默寡言。等到即位后,不与朝廷大臣交往,专门亲信宦官和身边的御刀、应敕(侍从官)。
当时,扬州刺史始安王萧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右仆射江祏、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轮流在宫内省值班,分头签署政令。雍州刺史萧衍听说后,对堂舅录事参军范阳人张弘策说:“一国之内有三个公侯尚且难以治理,何况六位权贵同朝执政,势必互相图谋,动乱将要发生了。避祸求福,没有比雍州更合适的地方了,只是我的弟弟们在京城,恐怕会遭遇灾祸,应当再和益州(萧懿)商议对策。” 于是萧衍秘密与张弘策整顿军备,其他人都不能参与谋划。
萧衍招募上万名勇猛士兵,砍伐了大量木材竹子,沉入檀溪,堆积的茅草像山冈一样,都不使用。中兵参军东平人吕僧珍察觉了他的意图,也私下准备了几百张船橹。此前,吕僧珍任羽林监,徐孝嗣想把他招到自己府中,吕僧珍知道徐孝嗣不能长久掌权,坚决请求跟随萧衍。
当时,萧衍的哥哥萧懿被免去益州刺史职务返回,暂代郢州事务,萧衍派张弘策劝说萧懿:“现在六位权贵并肩掌权,每人都自行签署政令,为一点小事争权夺利,按道理必然互相残杀。皇上从东宫时就没有好名声,亲近小人,轻率残忍,怎会把朝政委托给各位大臣,自己空坐皇位点头同意!猜忌怨恨积累久了,一定会大肆诛杀。始安王萧遥光想做像赵王司马伦那样的篡逆之事,迹象已经显现;但他性格猜忌、气量狭小,只会成为祸乱的根源。萧坦之忌妒刻薄、欺压别人,徐孝嗣任人摆布,江祏没有决断,刘暄愚昧懦弱;一旦祸乱发生,朝廷内外会土崩瓦解,我们兄弟有幸镇守外藩,应当为自身打算;趁现在猜忌防备还没产生,应把弟弟们全部召来,否则将来恐怕想脱身都没路了。郢州控制荆、湘两地,雍州兵马精锐强盛,天下太平就竭诚效忠朝廷,天下大乱就足以匡扶社稷;根据时势进退,这是万全之策。如果不早做打算,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弘策又亲自劝说萧懿:“凭你们兄弟的英武,天下无敌,占据郢、雍二州,为百姓请命,废黜昏君、拥立明君,易如反掌,这是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功业。不要被小子欺骗,让后世取笑。雍州方面已经考虑得很成熟了,希望你好好谋划!” 萧懿不听。萧衍于是把弟弟骠骑外兵参军萧伟和西中郎外兵参军萧憺接到襄阳。
起初,齐明帝虽然托付大臣辅政,却把很多心腹重任交给江祏兄弟。江祏、江祀轮流在殿内值班,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要经过他们。东昏侯逐渐想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徐孝嗣不能阻止,萧坦之有时会提出不同意见,而江祏坚持制约,东昏侯对此深为怨恨。东昏侯身边的会稽人茹法珍、吴兴人梅虫儿等,受到皇帝信任,江祏常限制他们的行为,茹法珍等人对江祏恨得咬牙切齿。徐孝嗣对江祏说:“皇上稍有不同意见,怎能完全反对呢!” 江祏说:“只要把事情交给我,一定不会有忧虑。”
东昏侯的恶行逐渐显露,江祏商议废黜他,拥立江夏王萧宝玄。刘暄曾担任萧宝玄的郢州行事,处理事务过于苛刻。有人献马,萧宝玄想看看,刘暄说:“马有什么可看的!” 萧宝玄的妃子想要煮肫(禽类的胃),手下人向刘暄请示,刘暄说:“早上已经煮了鹅,不用再煮这个了。” 萧宝玄怨恨地说:“舅舅太没有外甥之情了。” 刘暄因此忌恨萧宝玄,不赞同江祏的提议,反而想拥立建安王萧宝寅。
江祏与始安王萧遥光秘密商议,萧遥光自认为年长,想自己夺取皇位,用含蓄的话打动江祏。江祏的弟弟江祀也认为年幼的君主难以保全,劝江祏拥立萧遥光。江祏心意动摇,询问萧坦之的意见。萧坦之当时正在为母亲守丧,被起用为领军将军,他对江祏说:“明帝继位,已经不是按正常顺序,天下至今不服。如果再做废立之事,恐怕国家会分崩离析,我不敢多说。” 于是返回宅第继续守丧。
江祏、江祀秘密对吏部郎谢朓说:“江夏王年轻,如果不能承担重任,怎能再进行废立!始安王年长,继位不会违背众人的期望。我们不是要借此谋求富贵,只是为了安定国家。” 萧遥光又派亲信丹阳丞南阳人刘祏秘密向谢朓表达心意,想拉他入伙,谢朓没有回应。不久,萧遥光任命谢朓兼管卫尉事务,谢朓恐惧,立即把江祏的谋划告诉太子右卫率左兴盛,左兴盛不敢揭发。
谢朓又劝说刘暄:“始安王一旦登基,刘沨、刘晏就会占据你现在的位置,只会把你当作反复无常的人。” 刘晏是萧遥光的城局参军。刘暄假装惊讶,骑马飞驰报告萧遥光和江祏。萧遥光想把谢朓外调为东阳郡太守,谢朓平时轻视江祏,江祏便提议除掉他。萧遥光于是逮捕谢朓,交付廷尉,与徐孝嗣、江祏、刘暄等人联名上奏:“谢朓煽动朝廷内外,肆意诋毁皇上,私下议论宫廷事务,诽谤皇亲贤臣,轻率议论朝廷大臣。” 谢朓最终死在狱中。
刘暄因萧遥光如果继位,自己会失去 “皇舅” 的尊贵地位,不肯赞同江祏的提议;所以江祏迟疑很久不能决定。萧遥光大怒,派手下黄昙庆在青溪桥刺杀刘暄。黄昙庆看到刘暄的随从很多,不敢动手;刘暄察觉后,立即揭发江祏的谋划,东昏侯下令逮捕江祏兄弟。当时江祀在宫内殿中值班,怀疑有变故,派人送信给江祏说:“刘暄似乎有阴谋。现在该怎么办?” 江祏说:“应当冷静镇定地应对。”
不久,有诏书召江祏入宫见驾,江祏被留在中书省。起初,袁文旷因斩杀王敬则的功劳应当受封,江祏坚持不批准;东昏侯派袁文旷去抓江祏,袁文旷用刀环撞击江祏的胸口说:“还能阻止我受封吗!” 江祏和弟弟江祀都被杀死。刘暄听说江祏等人死后,睡觉时突然惊醒,跑到户外,问手下:“逮捕我的人来了吗?” 过了很久,心神安定下来,回到座位上,悲痛地说:“没顾念江祏,现在自己也很痛苦啊!”
东昏侯从此无所忌惮,更加放纵自己,日夜与亲信在后堂击鼓呼喊、骑马嬉戏。他常常五更时分才睡觉,到傍晚才起床。群臣在节日、初一朝见,要等到傍晚才能进见,有时到天黑才被打发出去。尚书省的奏章,过几十天才批复,有的甚至不知去向;宦官把奏章包裹鱼肉带回家,这些都是尚书省的重要文书。
东昏侯常常练习骑马取乐,回头对身边人说:“江祏常禁止我骑马;那小子如果还在,我怎能这样痛快!” 接着问:“江祏的亲戚还有谁在?” 手下回答:“江祥现在在东冶(官府作坊)。” 东昏侯在马上写下敕令,赐江祥死。
始安王萧遥光一向有谋反之心,与弟弟荆州刺史萧遥欣秘密谋划起兵占据东府,让萧遥欣从江陵领兵迅速东下,约定日期将要行动,可萧遥欣病逝。江祏被诛杀后,东昏侯召萧遥光入宫,告知江祏的罪状,萧遥光恐惧,返回官署后,立即假装发疯哭喊,随后称病不再入宫。
此前,萧遥光的弟弟豫州刺史萧遥昌去世,他的部曲都归萧遥光统领。等到萧遥欣的灵柩运回,停在东府前的江边,荆州来送丧的兵力很多。东昏侯诛杀江祏兄弟后,担心萧遥光不安,想升任他为司徒,让他回家休养,召他入宫传达旨意。萧遥光害怕被杀,乙卯日傍晚,在东府东门召集荆州、豫州的部曲,召刘沨、刘晏等人谋划起兵,以讨伐刘暄为借口。
夜里,萧遥光派几百人攻破东冶,放出囚犯,到尚方(掌管兵器的官署)夺取武器。又召骁骑将军垣历生,垣历生随使者前来。萧坦之的宅第在东府城东,萧遥光派人突袭抓捕他,萧坦之光着上身翻墙逃向皇宫。途中遇到巡逻队长颜端,被抓住,萧坦之告知萧遥光谋反,颜端不信;亲自去探问,确认实情后,才把马给萧坦之,一起入宫。
萧遥光又突袭尚书左仆射沈文季的宅第,想任命他为都督,恰逢沈文季已经入宫。垣历生劝萧遥光率领城内士兵连夜攻打皇宫,用芦苇捆成火把焚烧城门,说:“您只需乘车跟随在后,很快就能攻克!” 萧遥光犹豫不决,不敢出兵。天渐渐亮了,萧遥光身穿铠甲来到厅堂,命令士兵登城,进行赏赐。垣历生再次劝他出兵,萧遥光不肯,希望皇宫内自行发生变故。等到太阳升起,皇宫的军队逐渐赶到。
皇宫内刚开始听说叛乱,众人惶恐不安;到天亮时,有诏书召徐孝嗣入宫,徐孝嗣到来后,人心才安定。左将军沈约听说变乱,骑马奔入西掖门。有人劝他穿上铠甲,沈约说:“皇宫内正混乱,看到我穿铠甲,或许会认为我和萧遥光是一伙的。” 于是穿着红色官服入宫。
丙辰日,东昏侯下诏赦免建康城的罪犯,朝廷内外戒严。徐孝嗣以下的官员驻守宫城,萧坦之率领皇宫军队讨伐萧遥光。徐孝嗣内心疑虑恐惧,与沈文季穿着铠甲一起坐在南掖门上,想和沈文季讨论时事,沈文季总是用其他话题岔开,最终没谈成。萧坦之驻守湘宫寺,左兴盛驻守东篱门,镇军司马曹虎驻守青溪大桥。各路军队从三面包围东府,焚烧司徒府。
萧遥光派垣历生从西门出战,皇宫军队多次战败,军主桑天爱被杀。萧遥光起兵时,询问咨议参军萧畅的意见,萧畅神色严肃,不肯顺从。戊午日,萧畅与抚军长史沈昭略偷偷从南门逃出,到皇宫自首,叛军士气大受打击。萧畅是萧衍的弟弟;沈昭略是沈文季哥哥的儿子。
己未日,垣历生从东府南门出战,趁机扔下长矛向曹虎投降,曹虎下令将他斩首。萧遥光大怒,在坐床上跳起来,让人杀死垣历生的儿子。当天晚上,朝廷军队用火箭焚烧东府东北角的城楼。到了夜里,东府城被攻破,萧遥光回到小书房的帐中,穿着便服、戴着便帽坐下,手持蜡烛照着自己,让人抵抗朝廷军队,书房和阁楼的门都层层上锁,手下人却都翻墙逃走了。朝廷军主刘国宝等人率先攻入,萧遥光听到外面士兵进来,吹灭蜡烛,爬下床躲在床底。士兵们撞开房门,在黑暗中把他拉出来,斩首示众。朝廷军队进入东府后,几乎烧毁了所有房屋。刘沨逃回家中,被人杀死。荆州将领潘绍听说萧遥光叛乱,谋划响应他。西部郎司马夏侯详召潘绍来议事,趁机将他斩首,荆州官府才得以安定。
己巳日,南齐任命徐孝嗣为司空;加授沈文季为镇军将军,侍中、仆射职位不变;萧坦之为尚书右仆射、丹阳尹,右将军职位不变;刘暄为领军将军;曹虎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这些都是奖赏他们平定始安王叛乱的功劳。
北魏南徐州刺史沈陵前来投降南齐。沈陵是沈文季的族侄。当时北魏徐州刺史京兆王元愉年纪尚轻,军府事务都由兼长史卢渊决断。卢渊知道沈陵将要叛乱,命令各城池暗中防备;还多次向北魏朝廷报告,北魏朝廷却不听。沈陵于是杀死手下将领僚属,率领宿预的部众前来投奔南齐,淮河沿岸的各戍所因早有防备,得以保全。沈陵在边境多年,暗中勾结边境各州的豪杰。他叛乱后,郡县大多逮捕了他的党羽并送到卢渊那里,卢渊都安抚并赦免了这些人,只将罪责归于沈陵一人,民心才安定下来。闰月丙子日,南齐立东陵公萧宝览为始安王,供奉始安靖王(萧凤)的祭祀。
南齐任命沈陵为北徐州刺史。
江祏等人失败后,东昏侯身边那些负责提刀、传旨的侍从,都肆意专权,当时人称之为 “刀敕”。萧坦之性格刚硬专断,受宠的侍从们既怕他又恨他;萧遥光死后二十多天,东昏侯派延明主帅黄齐济领兵包围萧坦之的宅第,将他杀死,连同他的儿子秘书郎萧赏一起处死。萧坦之的堂兄萧翼宗任海陵太守,还没赴任,萧坦之对黄齐济说:“堂兄在海陵的宅第应该没什么问题。” 黄齐济问:“海陵的宅第在什么地方?” 萧坦之告诉了他。黄齐济把这事报告给东昏侯,东昏侯于是又派人去逮捕萧翼宗。查抄萧翼宗的家时,发现他家非常贫穷,只有几百张借钱的契据,手下人把情况报告给东昏侯,东昏侯赦免了萧翼宗的死罪,把他关押在尚方署(官府作坊)。
茹法珍等人诬陷刘暄有谋反之心,东昏侯说:“刘暄是我的舅舅,怎么会有这种事?” 直阁新蔡人徐世标说:“明帝和武帝是堂兄弟,武帝对明帝恩宠那么深厚,明帝还是灭了武帝的后代;舅舅又怎么可信呢!” 东昏侯于是杀死刘暄。
曹虎擅长招纳人才,每天招待的宾客常常有几百人。到了晚年却变得吝啬,卸任雍州刺史时,有五千万钱,其他财物也与此相当。东昏侯怀疑曹虎是前朝旧将,又贪图他的财产,于是杀死他。萧坦之、刘暄、曹虎最近被任命的官职,都还没来得及上任就死了。
起初,齐高宗临终时,用萧隆昌(郁林王)被废的事告诫东昏侯说:“做事不能落在别人后面。” 所以东昏侯多次和亲信谋划诛杀大臣,每次都很仓促,而且决心坚定,没有疑虑。于是大臣们人人都不能保全自己。
九月丁未日,南齐任命豫州刺史裴叔业为南兖州刺史,征虏长史张冲为豫州刺史。
壬戌日,东昏侯因频繁诛杀大臣,实行大赦。
丙戌日,北魏宣武帝拜谒长陵(孝文帝陵墓),想拉着没有官职的侍从吴人茹皓一起乘车。茹皓整理衣服准备上车,给事黄门侍郎元匡上前劝谏,宣武帝推开元匡让他退下,茹皓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上车。元匡是元新城的儿子。
益州刺史刘季连听说东昏侯品行败坏,于是变得骄横放纵,使用刑法严酷,蜀地百姓都怨恨他。这个月,刘季连派兵袭击中水,没有攻克。于是蜀人赵续伯等人纷纷起兵叛乱,刘季连无法平定。
枝江文忠公徐孝嗣,因是文人,不明确表态反对或支持东昏侯,所以虽然名声地位很重,还能长期保全性命。虎贲中郎将许准向徐孝嗣陈述时局,劝他废黜东昏侯,另立新君。徐孝嗣迟疑了很久,认为一定不需要动用武力;计划等东昏侯外出游玩时,关闭城门,召集百官商议废黜他。虽然有这个想法,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那些受宠的侍从也渐渐憎恨他。西丰忠宪侯沈文季借口年老多病,不参与朝政,侍中沈昭略对沈文季说:“叔父年纪六十岁,还当员外仆射,想靠这样自保,怎么可能呢!” 沈文季笑了笑,没有回应。冬季十月乙未日,东昏侯召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进入华林省。沈文季上车时,回头说:“这次去恐怕回不来了。” 东昏侯派外监茹法珍赐给他们药酒,沈昭略大怒,骂徐孝嗣说:“废黜昏君、拥立明君,是古今不变的法典;宰相没有才能,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用酒瓯砸向徐孝嗣的脸,说:“让你做个破脸鬼!” 徐孝嗣喝了一斗多药酒才死去。徐孝嗣的儿子徐演娶了武康公主,徐况娶了山阴公主,都因父亲的事被处死。沈昭略的弟弟沈昭光听说逮捕他的人来了,家人劝他逃跑。沈昭光不忍心丢下母亲,入宫后,拉着母亲的手悲痛哭泣,逮捕的人把他杀了。沈昭光哥哥的儿子沈昙亮逃走后,已经免于一死,听说沈昭光死了,叹息说:“家门被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上吊自杀。
起初,太尉陈显达自认为是高帝、武帝时期的旧将,在高宗(明帝)在位时,内心就充满担忧恐惧,故意贬低自己,常常乘坐破旧的车子,出行的仪仗也只带十几个瘦弱的侍从。他曾参加宫廷宴会,酒喝到尽兴时,向高宗请求借一个枕头,高宗让人给他。陈显达抚摸着枕头说:“臣年纪衰老,富贵已经足够,只差枕着这个枕头死去,特意向陛下请求这个(暗示希望善终)。” 高宗脸色大变,说:“你喝醉了!” 陈显达以年老为由请求退休,高宗不允许。等到王敬则谋反时,陈显达正领兵抵抗北魏,始安王萧遥光怀疑他,上奏高宗想召回他的军队;恰逢王敬则叛乱被平定,才没有召回。东昏侯即位后,陈显达更不愿意留在建康,后来得到江州刺史的职位,非常高兴。他曾生病,不让医生治疗,不久后自己痊愈了,反而很不高兴。听说东昏侯多次诛杀大臣,还传言要派兵袭击江州,十一月丙辰日,陈显达在寻阳起兵,命令长史庾弘远等人给朝廷大臣写信,列举东昏侯的罪状,说:“我想拥立建安王(萧宝寅)为君主,等京城的战乱平定后,就向西迎接建安王登基。”
乙丑日,东昏侯任命护军将军崔慧景为平南将军,统领各路军队攻打陈显达;后军将军胡松、骁骑将军李叔献率领水军占据梁山;左卫将军左兴盛统领前锋军队驻守杜姥宅。
十二月癸未日,南齐任命前辅国将军杨集始为秦州刺史。
陈显达从寻阳出兵,在采石击败胡松,建康城震惊恐惧。甲申日,陈显达驻军新林,左兴盛率领各路军队抵抗。陈显达在长江岸边设置了很多营火迷惑敌军,暗中率军连夜渡江,袭击宫城。乙酉日,陈显达率领几千人登上落星冈,新亭的各路军队听说后,纷纷逃回宫城,宫城陷入极大恐慌,士兵们关闭城门防守。陈显达手持马槊,带领几百名步兵,在西州前与朝廷军队交战,两次交锋后,陈显达大胜,亲手杀死几人,马槊都折断了;朝廷军队陆续赶到,陈显达无法抵抗,只好撤退,退到西州后面时,骑官赵潭用长矛刺中他,陈显达从马上摔下来,被斩首,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被处死。长史庾弘远是庾炳之的儿子,在朱雀航被斩首。临刑前,庾弘远索要帽子戴上,说:“子路临死时还系好帽带,我不能不戴帽子死去。” 他对围观的人说:“我不是反贼,而是义兵,是为各路军队请命啊。” 庾弘远的儿子庾子曜,抱着父亲请求代死,也被一起杀死。
东昏侯诛杀陈显达后,更加骄横放纵,渐渐频繁外出游玩,又不想让人看见;每次出行,都先驱赶沿途的百姓,只留下空房子。巡逻的士兵击鼓清道,鼓声传到的地方,百姓就得立刻逃跑,连穿衣穿鞋的时间都没有,违反禁令的人会被当场杀死。东昏侯一个月内外出二十多次,每次出去都不说明去向,东南西北,没有不去的地方。他常常在凌晨三四点时,鼓声四处响起,火光冲天,旗帜兵器横在路上。百姓们喧闹着逃跑,老人小孩都被吓坏了,哭喊声塞满道路,到处都被封锁,没人知道皇帝要经过哪里。士农工商都无法正常谋生,打柴采桑的路被阻断,婚丧嫁娶都错过时机,产妇只能在外面临时分娩,有的人家把生病的人抬出去丢弃,却不能安葬。街巷里悬挂帐幔作为高大的屏障,安排伏兵防守,称之为 “屏除”,也叫 “长围”。东昏侯曾到沈公城,有一个妇人正在生孩子,没来得及逃走,东昏侯就下令剖开她的肚子,看看胎儿是男是女。他还曾到定林寺,有一个老和尚因年老生病不能逃走,藏在草丛里;东昏侯命令手下人射箭,上百支箭一起射向老和尚。东昏侯力气很大,能拉开三斛五斗的弓。他还喜欢玩担幢(杂技,用头顶或牙齿顶长杆),白虎幢高七丈五尺,他用牙齿顶着,即使牙齿折断也不觉得累。他还亲自制作担幢的器具,表演时穿的衣服用金玉装饰,侍卫们围在旁边,他尽情展示各种技巧,毫无羞愧之色。他向东冶的士兵俞灵韵学习骑马,常常穿着织成的裤子和短上衣,戴着金箔装饰的帽子,手持镶嵌七宝的长矛,穿着紧身装束,绑紧裤子,冒着雨雪骑马,不躲避坑洼陷阱。骑马跑累了口渴,就下马,解下腰边的瓢形器具,舀水喝,然后再上马飞驰而去。他还挑选擅长奔跑的无赖小人五百人,作为 “逐马左右”,常常带在身边。有时在集市旁边经过亲信的家,就绕来绕去,走遍整个城邑。有时到郊外射野鸡,设置了二百九十六处射雉场,来回奔跑,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王肃为北魏制定官阶和百官制度,都仿照江南(南齐)的制度,共分九品,每品又分正、从两级。侍中郭祚兼任吏部尚书。郭祚清廉谨慎,重视官位,每次选拔官员,即使找到合适的人选,也一定会犹豫很久才下笔,说:“这个人就要显贵了。” 人们因此大多怨恨他;但他选拔的官员没有不称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