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路中间滚个圆脑袋(1/2)
夜风像把钝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我骑着摩托车在山路上拐了个弯,车灯劈开漆黑的夜色,照见路边齐腰深的茅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像一群举着刀的人影。
已经十一点多了,刚从镇上朋友家喝完酒,脑子有点沉,但握着车把的手很稳。这条路走了十几年,闭着眼都能摸到家门口的石头。可今晚邪门得很,平时总在路边晃的萤火虫没了,连虫叫都听不见,只有摩托车的引擎声在山谷里撞来撞去,像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妈的,这风。”我骂了句,裹紧了外套。外套是去年买的,袖口磨破了边,挡风效果早就差了,但此刻还是能感觉到背后有股凉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前面又是个急弯,路牌歪歪扭扭地插在草丛里,“连续弯道,减速慢行”的字样被雨水泡得发涨,像张哭花了的脸。我松了松油门,摩托车“突突”声低了下去,车灯扫过路边的草堆,突然,余光里瞥见个东西。
就在左边的茅草深处,有个圆圆的、白花花的东西,比篮球小点,稳稳地立在草里,离路沿不到两米。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荒得很,除了草就是石头,哪来这么个圆东西?
车灯正对着前方的弯道,我没敢猛打方向,只借着余光又瞟了一眼。那东西还在,不仅在,好像还动了一下——轻轻往上抬了抬,像有人在底下托了一把。
“操。”我攥紧车把,指节发白。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根根像钢针。
这弯道过去,再往前开三里地,就是乱石坡。村里的老人都知道,那地方是片老坟地,早年间医疗条件差,夭折的孩子、没成家的年轻人,都往那儿埋。去年清明我还跟着三叔去上过坟,看见过几块歪歪扭扭的石碑,被茅草遮得只剩个角,碑上的字早就磨没了。
难道是……不干净的东西?
我想起小时候听奶奶讲的故事,说乱石坡埋过一个难产的女人,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形了,后来有人晚上路过,看见过个白乎乎的小脑袋在草里晃,说是那没出世的娃在找娘。
摩托车“突突”地爬着坡,引擎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我盯着前方的路,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左边瞟。那圆东西还在,离得更近了,能看清它不是纯白,带着点灰,表面坑坑洼洼的,像个被水泡过的皮球。
风吹过茅草,“沙沙”响,那东西又动了,这次是左右晃了晃,幅度不大,却看得我心头发紧。我甚至能想象出,茅草底下藏着个看不清的身子,正举着这个圆东西,盯着我的摩托车。
“别自己吓自己。”我咬着牙,猛拧了下油门。摩托车往前窜了窜,离那个弯越来越近。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也照亮了路边的一块警示牌——“前方500米,乱石坡安葬区”。
牌子是新刷的红漆,在夜里看着像块凝固的血。
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衬衫,黏在皮肤上,冰凉刺骨。离那个圆东西还有十几米时,我终于忍不住,猛地往左边打了点方向,车灯扫了过去。
就这一眼,差点把我魂吓飞。
那东西确实是个脑袋!圆滚滚的,没有头发,白里透灰,脸上坑坑洼洼的,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我,嘴巴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啊!”我惊叫一声,手一抖,摩托车差点冲进路边的沟里。我赶紧回正方向,心脏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我把油门拧到底,摩托车嘶吼着冲过弯道,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有无数只手在后面抓我的衣服。
开出很远,我才敢从后视镜里看。后面漆黑一片,茅草在风里起伏,那个圆脑袋不见了,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
可刚才那一眼太真了,那黑洞洞的眼窝,那咧开的嘴,还有那白乎乎的脑袋……绝不是眼花。
冲进家门时,院子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铁链子“哐当”作响。我手忙脚乱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摩托车还没熄火,“突突”声在院子里回荡。
“咋了这是?”爸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手里举着个手电筒,光打在我脸上,“脸咋白成这样?”
我指着门外,话都说不利索:“路……路上有东西!一个脑袋!白乎乎的,在草里晃!”
爸皱了皱眉,把手电筒往门外照了照,光柱穿过黑暗,落在院外的梧桐树上,树叶“哗哗”响。“啥脑袋?你喝多了吧?”
“我没喝多!”我急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在那个急弯那儿,离乱石坡不远!真有个脑袋,还会动!”
妈也出来了,手里拿着件外套给我披上:“别瞎说,黑灯瞎火的,看岔了吧?是不是哪个野东西?”
“不是野东西!就是个脑袋!”我抓着妈的胳膊,手还在抖,“跟人脑袋一样圆,就是没头发,脸上全是坑……”
话没说完,爸突然“哦”了一声,表情变得有点古怪:“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急弯?左边草最深的地方?”
“对对!”我赶紧点头。
爸摸出烟盒,点了根烟,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你大伯年轻时,在那儿也遇见过怪事。”
我愣了:“大伯?他遇见啥了?”
大伯是爸的大哥,前年冬天没的,走的时候七十多,一辈子老实巴交,就爱在田里琢磨庄稼。我从小就听他讲各种田里的事,从没听过他遇见过怪事。
“那时候你大伯才二十出头,”爸吸了口烟,烟圈飘向黑暗,“也是个晚上,他拿着电瓶去田里照田鸡。那时候田鸡值钱,他想抓点换钱,给你大娘扯块布做新衣裳。”
爸说,那天晚上月亮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把田野照得跟蒙了层白霜似的。大伯背着电瓶,手里举着网兜,在田埂上走,电瓶的蓝光在他脸上晃,像抹了层油。
走到离那个急弯不远的一块稻田时,他看见前面的田埂上有个人影。
“那影子背对着他,”爸的声音压低了点,“穿着件黑褂子,个子不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手好像在比划着啥。”
大伯以为是同村的,就喊了声:“谁啊?大半夜在这儿干啥?”
人影没动。
大伯又往前走了几步,离着还有十几米时,那人影突然动了——胳膊慢慢抬了起来,左右晃了晃,像在打招呼,又像在摆手。
“那时候村里不太平,总丢东西,”爸磕了磕烟灰,“你大伯心里有点发毛,没敢再靠近,就站在原地看。月光照着那人影,影子投在地上,老长老长的,胳膊一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跟活的似的。”
大伯举着电瓶照了照,蓝光打在人影身上,没看出啥异常,就是那黑褂子看着有点旧,布料像是粗麻布做的。他心里犯嘀咕,这时候村里人大都睡了,谁会穿着粗麻布褂子在田埂上晃?
“他想绕开走,”爸说,“刚转身,就听见身后有声音——‘沙沙’的,像有人在走路。他回头一看,那人影正朝着他这边挪!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胳膊还在左右晃。”
大伯吓得魂都飞了,扛起电瓶就往家跑,网兜都扔在了田里。跑了老远,他才敢回头,看见那人影还在田埂上站着,胳膊依旧在晃,月光把它的影子拉得更长,像条蛇,快爬到他脚边了。
“他跑回家就病了,”爸叹了口气,“发了三天高烧,胡话里总说有人跟在他后面晃胳膊。你奶奶找了个懂行的来看,那人说,是田里的老树成了精,月光照着,影子像个人。”
我愣住了:“树?”
“对,”爸点头,“后来你大伯病好后,偷偷去看了,田埂上确实有棵老槐树,长得歪歪扭扭的,树干分了个叉,像人的胳膊。那天晚上风大,树枝被吹得左右晃,月光一照,可不就像人在摆手嘛。”
我心里一动:“那……我看见的脑袋,会不会也是啥东西看错了?”
爸没说话,只是吸着烟。妈在旁边说:“肯定是,你大伯那回就是树影,你这说不定是啥草啊、石头啊,被车灯一晃,看岔了。”
可我还是不踏实。树影像人,我信,可那圆滚滚的脑袋,还有眼窝和嘴,怎么看都像个人头,哪有植物长这样?
那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窗外有个白乎乎的东西在晃,眼睛一闭,就是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窗外的鸡叫声吵醒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亮堂堂的,昨晚的恐惧淡了点,但心里那根刺还在。
“我去看看。”我跟爸说,扒了两口早饭就往外走,顺手抓了把柴刀。
爸在后面喊:“带上我!”
我们俩骑着爸的旧电动车,慢慢往那个急弯开。白天的山路看着顺眼多了,茅草上挂着露水,亮晶晶的,远处的山雾还没散,像块白纱。
“就是这儿。”快到急弯时,我让爸停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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