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吹牛要上税(1/2)
果然,催命的锣鼓很快敲响。夏粮征购的会议开到了省里,林家堡公社作为“高产卫星”单位,名字被省委领导在大会上点了又点!征粮任务像一座泰山轰然砸下——总量比往年足足翻了四十倍!摊到每个人头上,近两千斤!
当那份盖着血红大印的征购任务单飘落到大槐沟大队部那张三条腿的破桌子上时,整个屋子死寂一片。纸页落下时带起的微风,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当晚,公社小院的灯光又亮到了后半夜。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公社会计的手指抖得不像样子。算盘珠子被他拨得噼啪乱响,声音又急又脆,在死寂的夜里敲得人心惊肉跳,活像催命的梆子!墙上那张《卫星单位粮税对照表》像一个巨大的、咧开的黑色嘴巴,大槐沟的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让人眩晕的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着会计的神经。
公社主任枯瘦的手指按在算盘梁上,指尖冰凉,抖得快要握不住。他看着算盘上最终呈现出来的那个令人绝望的庞大数字,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书……书记……算上今年夏粮秋粮……全公社的粮食都划拉干净……也……也不够交任务的零头啊!征光了粮……咱……咱老百姓……吃啥?”
公社书记瘫坐在那把吱呀作响的破藤椅上,双眼紧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在油腻的衣襟上。办公室里只剩下算盘珠子空洞的回响和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墙角的蜘蛛拖着长长的丝,无声地坠下,落在冰冷的地面。过了许久,久到桌上的油灯火苗都开始不安地摇曳,书记才猛地睁开眼,那眼里布满血丝,一片死灰般的疲惫深处,迸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砸锅卖铁……也得先把省里的任务凑上!”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死水,却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会计的手指停在算盘上,一颗珠子孤零零地悬在档中间,摇摇欲坠。窗外,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点星光。
昏黄的煤油灯把公社书记的影子死死钉在斑驳的土墙上。他瘫在那把快要散架的藤椅里,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像是两扇被虫蛀透了的破门帘。窗棂外,往年此时该挂满金灿灿玉米棒子的晾架,如今稀稀拉拉,伶仃得可怜。空气里一丝新麦的焦香都闻不到,只有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和土腥气——那是日夜不休的土高炉吐出的浊息。
“地里……”书记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嗓子哑得像是塞了一把粗粝的砂子,“不是还有地瓜秧子撑着么?趁早……刨了!充公粮!”他吐出最后三个字,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抠着藤椅裂开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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