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胭脂巷旧事(1/2)
民国二十六年,南京城像只闷在蒸笼里的螃蟹。胭脂巷深处的沈家绸缎庄,檐角的铁马被晒得发烫,叮当作响的声音里总掺着点黏腻的潮气。
沈老板接下这家铺子时,前掌柜的死因还在巷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姓王的掌柜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半夜里穿着寿衣往秦淮河跳;也有拉黄包车的见过,出事前三天,每到子时,绸缎庄二楼的窗就会透出粉紫色的光,像浸在水里的胭脂在发光。
铺子里的伙计都辞得差不多了,只剩个瘸腿的老胡,说是看着王家少爷长大的,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铺子散了。沈老板拍板盘下这天,老胡正蹲在柜台后擦账本,泛黄的纸页上沾着些暗红色的斑点,他用指甲刮了半天,说这是去年梅雨季节生的霉。
头七刚过,沈老板就发现不对。库房里的绸缎总在夜里移位,明明傍晚时分按颜色码得整整齐齐,第二天开门,素色的杭绸上总会沾着几根猩红的丝线,像缝衣针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滴下的血。他让老胡夜里守着,老头揣着旱烟袋在库房打地铺,凌晨被冻醒时,看见墙角的穿衣镜正对着自己,镜面蒙着层白雾,擦开一块,里面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 —— 那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领口别着枚碎珠花,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脖颈上。
老胡第二天就告了病,说是犯了腿疾。沈老板去探望时,见他缩在床角发抖,膝盖上的旧棉裤渗着血,说是夜里起夜摔的。掀开裤腿,伤口边缘整整齐齐,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划开,肉里还嵌着几根银色的丝线,和铺子里卖的苏绣线一模一样。
绸缎庄的生意渐渐冷清。不是没人来,是来了也留不住。有太太看中一匹湖蓝色的织锦,刚伸手去摸,指尖就起了串水泡,像是被滚水烫过。那匹料子后来被沈老板锁进樟木箱,半夜却听见箱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打开一看,织锦不知被谁剪成了无数细条,在月光下飘得像蛛网。
巷口的张裁缝是第一个敢来赊账的。他要给顾家小姐做件出嫁的旗袍,指名要库房里那匹酒红色的真丝。沈老板记得清楚,那料子前几日还好好的,这天拿出来,上面竟绣满了缠枝莲,针脚密得不透光,可他明明记得这是块素面真丝。张裁缝没在意,乐呵呵地扛回去,三天后,他婆娘疯了似的跑到绸缎庄,说张裁缝死在裁衣案前,手里还攥着剪刀,旗袍只裁了一半,剩下的料子上,绣满了人脸,眼睛的位置正好是真丝上的瑕疵。
沈老板开始失眠。每到后半夜,总能听见二楼有脚步声,踩在地板上咯吱响,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来回走。他壮着胆子上去看,楼梯扶手蒙着层薄灰,只有第三级台阶的灰尘被蹭掉一块,形状像只女人的鞋跟。二楼的陈列架上,那件月白旗袍还挂在那里,是前掌柜压箱底的货,据说王掌柜的太太生前最爱穿。旗袍的领口处,不知何时多了块墨渍,越来越大,慢慢晕成个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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