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阳灯照雪·小年送灶（2/2）

暗沟内，麻小六推着独轮车，车上蒙破棉被，被下三十六罐血清轻轻摇晃，像一群熟睡的婴儿。他身后，赵阎青披着伪警大衣，手电光被布蒙住，只漏一圈昏黄。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压得极低，像两条影子在冰面上滑行。行至暗沟尽头，一扇铁栅栏挡住去路，栏外便是西直门货场，铁轨在月光下泛出青蓝，像一条冻僵的巨蟒。赵阎青掏钥匙，钥匙孔却被冰堵住，他皱眉，以枪托砸锁，锁未开，反震得虎口发麻。麻小六蹲下身，从怀里摸出“阳灯芯”，以火石点燃，暖烟升起，冰遇烟即融，锁孔滴出水来，像一条无声的泪。锁开，两人推门而出，血清终于踏上北去的列车。

车尾，忍冬与苏砚舟并肩而立。风把她的白氅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降下的帆。她掏出一瓣干菊，菊已冻成冰片，对着远处城楼晃了晃，轻声道：“小年祭灶，送灶王爷上天，也送鬼子下地狱。”苏砚舟没接话，只把铁扇展开，扇面绘着墨梅，梅枝横斜，像一条不屈的脊梁。他以指尖轻弹扇骨，毒针发出细微的“嗡”声，像寒夜里第一声春雷。列车长啸，铁轮碾轨，火星四溅，像给黑夜点一串爆竹，也像给中国点一盏灯。

灯名“阳灯”，灯芯是三十六罐血清，灯油是百十条人命，灯罩是北平城上空的黑夜。风再大，灯不熄；雪再厚，灯更明。灯影里，忍冬五人并肩而立，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五柄出鞘的剑，剑尖指向前方——那里，长城蜿蜒，朝阳即将破云而出，第一缕光像金线，把黑夜缝成黎明。他们没回头，却齐声低唱《松花江上》，调子一起，风也肃立，雪也安静，仿佛整个中国都在听：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歌声被车轮碾碎，散在寒风里，却像给山河留下一粒火种。火种不灭，中国不冷；歌声不散，山河不碎。列车北去，阳灯南悬，灯光照见冰层下的暗河，河水流向远方，带着血清，带着歌声，带着一个不屈民族的春天——

小年夜里，灶王爷上天，鬼子心脏停跳，中国心脏，却跳得更响。